迦由带着三五护卫,来到了万花门的牌坊下,收紧缰绳,朝上看去。
巨大的牌坊是用十分名贵的木材做成的,散发着一股清冽的香气,牌坊高耸入云,十分的气派,但奇怪的是,却挂了一块一文不着的空牌匾。
“迦寨主来了。”
见迦由和众人下马,牌坊后走来两个小人。
这两个小人穿着万花门内部形制的校服,同样的款式,同样的花色,却叫他们两个穿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一个像恬静优雅的白鹭,另一个则动若脱兔、不耐烦一笔一划地写满了整个面堂。
“见过迦由寨主,我叫王步寥,这是我师弟,方补瑕,师父叫我们来‘迎’寨主,但没有叫我们‘接’,他说,您自会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恳请寨主大人不要责怪我等不失礼数,没有接你们进门喝茶。”那“白鹭”恭恭敬敬地朝迦由行了一礼,道。
自从老寨主在寨子里就行了继任仪式,她接任寨主一位的事情就不胫而走、天下皆知。
迦由从护腕里捏出一纸方子,递给比较好说话的王步寥,笑着说了声:“无事,是我的过错。”
这万花门门主是在怪自己。
迦由冲身后的三五护卫,招招手,护卫们应声从马背之上卸下几个箱子,一摞一摞搁在了地上。
迦由等所有的箱子垒完,才转过头,对这两人道:“这是寨子里所有的药材,都是今年的新货,你们门主配药时应该能用上大半。”
说罢,她也从自己的马匹上卸下一只更小的盒子,抻起袖子擦了擦盖子上面莫须有的灰尘,才递给王步寥,道:“这是制作解药必须的药引子,给你们。”
王步寥点点头,接过来,仔细收进暗袋里。
……
师父只叫他们两个出来拿迦由送来的东西,并没有说要传什么话给迦由,收好东西的王步寥,杵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儿,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一旁的方补瑕早就已经站不住了,拽着一脸欠样儿,抱着手肘,拿上目线觑着迦由,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
终于,熟悉的声音在辨不清来处的地方响起,铃铃铃,铃铃铃。
所有人,所有马都抬起了脑袋。
梅品崖淡淡的声音从天际传来:“王步寥,东西都收到了?”
王步寥朝着天空,拢起手,应道:“师父,都齐了。”
说罢,梅品崖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冷而干脆地接了一句:“送客。”
王步寥:“是,师父。”
-
她的尸身被梅品崖安置在红招台。
红招台四面通风,四季恒温,冷而干燥。
自从把她的魂魄亲手送走后,南国迎来了百年不遇的一次寒潮,全国的热天儿少了一半,雨水也少了一半,正好可以用来安置她的尸体,算得上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了。
红招台里,竖着挂满了各种长长的卷轴,卷轴之上尽数画着同一个人,她笑,她哭,她怒,侧身,正身,背影,无不曼妙,无不痴迷。
但,这同样的一个人,却都掩映在缀满繁复的红花的枝条之后,仿佛隔了一层永远无法拨开的厚障壁,无情地将她和梅品崖隔开,分出无法互相问候的天地。
红招台刮起了一阵贴着地面流动的走地风,把还差半寸便会垂到地面的画轴轻轻地吹起,蹲在露台上煎药的梅品崖回过神,站起,急匆匆地朝她的地方走去。
她静静地躺在红招台正中的一方软塌上,眉目舒展,神态闲适,四肢放松,不像是魂魄离体的半死之身,倒仅仅像是睡着了、还没有醒。
“阿棠,你冷不冷?”
梅品崖问道,挨着软塌蹲下来,伸手轻轻抹了一把她浓密翘起的睫毛。
虽然红招台里并没有活物能接他的话,刮在耳边的只有不大不小的风声,即便如此,梅品崖还是能听见她闻声回过头,顶着一张明媚的笑脸,晃动两条手臂,语气轻快地对他道:“不冷不冷,冷也没关系!既然要吹风,就不能去怪风啊!那多扫兴呐,看啊,乘风于飞,我们就像一对翱翔天际的鸟一样!”
“你大概是不冷的。”梅品崖回味着,笑眯眯地道,但还是自顾自地拢了拢她盖的被子,掖得更紧了一些。
软塌旁的一只小盒子吸引了梅品崖的注意,他把它拿起来端详,想起来这是迦由给他的药引子,打开,盒子里铺着一层黑绒布,黑绒布里躺着一只小葫芦模样儿的小瓶子,透明的,能看见内里,里面滚着两滴红色的液体。
梅品崖皱了皱眉,扭开葫芦瓶的小盖子,凑在鼻子底嗅了嗅,嗅了没有二十秒,立刻拿远了,只剩满脸的嫌弃。
“真脏啊……”
梅品崖用另一只手拧着鼻子,愤愤地道:“怎么能给阿棠用这种脏东西呢?”
正说着,不知哪里突然响起了说话声。
【好饿……好饿……好饿啊……】
【好饿……好饿……好饿啊……】
【好饿……好饿……好饿啊……】
声音此起彼伏,拖曳地连成一串儿,没有丝毫起伏,活像老和尚念经。
梅品崖:“你怎么又饿了,我不是今早儿才喂过你一次?”
【血……是血…………饿……还饿……………】
那声音越来越近,竟然从梅品崖宽大的袖子底爬了出来,那是一只毛乎乎的小绒球,没脸没眼,只有一身密不透风的“活毛儿”。
梅品崖刚想把手里那一瓶嫌脏的血,找个地方倒掉,见这小无眼兽对这脏东西有意思,便道:“怎么?你想喝这个吗?”
小绒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