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含越想越烦,在地上滚了两下,沾上了一身灰,更心烦了。
他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预备出去洗一洗,还未走出洞门就听见身后响起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你要去哪里啊?”
那声音还带着刚刚醒过来的喑哑,却掩盖不了背后那种害怕被人抛弃的恐惧,吕含听得心软,转身走了几步坐在了那姑娘的旁边。他下意识想像他娘小时候哄他睡觉时去拍一拍她,却又觉得这样不好。他放下手,看着姑娘惺忪的睡眼柔声安慰:“你放心睡,我哪里也不去。
声音溶进了沉沉的月色里,带来了几分心安的力量。吕含见那姑娘没了声音,以为是又睡了,转过头去看了看她。
没想到人还醒着,眸中闪着细碎星光,正盯着他一动不动地看,吕含被她看得片刻失神,半天才恢复如常。
“你睡不着吗?”那女孩的声音很好听,过耳不忘的好听。
吕含笑了笑,顺势躺了下去:“是啊,你要唱摇篮曲哄我睡觉吗?”
“流氓”,那女孩闻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想去踹他一脚却踹了个空。她侧过身子去看,才发现吕含离她有好几步远,又像放下心来躺了回去。
她骂的无凭无据,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得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搭话:“你睡不着吗?”
“嗯。”
“为什么呢?你不是个将军吗?”她语调天真,似乎是真在好奇这个问题:“不是说行军打仗的人,只要有需要就能随时入睡吗?”
“谁告诉你的?”吕含掩盖下心里的烦闷,也像是真的在好奇。
他没听见对面的回答,只等来了一声很有根据的猜测:“你是不是饿了?”
吕含点点头,忽而想起黑暗之中对面看不到,又应了一声。
诚如对方所言,他睡不着的原因有很多,饿也是其中的一个。他讨厌进山,在山里的回忆都不算美好,尤其是刨树根吃虫子的时候。他常常觉得沈峥不爱吃饭就是为了修习辟谷,好让自己逃过吃这些东西的命运。
这一次比以往的境况好些,他寻得到野果也摸得到鱼,可东西不多,他怕这姑娘看不见他会害怕,便不敢走远,有了吃食也都省下来给了人家姑娘,自己还饿着肚子。
忍耐饥饿也是行军打仗之人的必修课,原本吕含在离州的时候也习以为常。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是这几年在京城待习惯了,物质上的丰盈极大的消磨了他从前的忍耐坚毅。这一次他花了许多时间才控制住自己的本能,把自己从难填的欲壑中抽离了出来。
比如食欲,也比如……
他的牺牲对面也有数,那姑娘似乎还是不好意思,又像是被吕含引起了回忆,她也睡不着了,只管去抬头看星星,想的都是自己幼年的事情,“其实我小时候也常常没饭吃……”
她说过这句后便不再多言,吕含也没追问,很好脾气地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是,以前常常觉得饿。”
那姑娘声称自己是个老江湖,可话语中总带着一派天真,像是对外头的世界没什么概念,她听吕含这么说,总觉得有些不合常理:“我以为能送孩子去军营的人家,总有些门路,总不至于让孩子饿肚子吧。”
“不让孩子饿着,大人就得饿着,反正一家子总有一个吃不饱饭的。”其实吕含一开始也不是心甘情愿跟着老侯爷走的,但凡能有别的活路,又或者他不是处在那么尴尬的年纪,他都不想远离父母。可当他看见他娘给他和他爹□□米细面自己偷偷啃窝头的时候,他又不忍心。
现在想起来这些事,那种哀伤仍然会跨过岁月卷土重来再次笼罩在心里,但是他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没那么难过了,反而觉得这样的生活里也是难得的愉悦:“我小时候觉得饿,老缠着我娘,她就跟我说让我多喝水。可是喝了水还是饿,她就让我再喝点水。后来喝的我头晕眼花好几天,问了大夫才知道,原来水也不能无休无止的喝。”
他讲的事情并不那么愉快,可语气是很愉悦的。人有时候最怕的不是坏人,而是苦中作乐的人,他们的乐观对于别人都像是讽刺。那姑娘叹了口气,没接他的茬,只是安慰吕含道:“那你试着睡一睡,也许睡着了就不饿了呢,说不定还能梦见许多吃的。”
“好,我这就去梦。”吕含听话地闭上眼睛,“我要去梦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他每报一道菜名,眼前就出现了那道菜的样子,饥饿感也越来越重,直到被困倦淹没,裹挟着离开。他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困意,这种荒唐的哄睡法似乎真在他身上起了效。
他是被热醒的。
这个天气被热醒是常事,就算夜里头温度比白日低一些,也舒适不了几分。
吕含只觉得自己靠着个火炉子,他想离那火炉远一些,便往过躲了躲。那火炉长了腿,跟着他往过走,像是还要往他怀里钻。
他被烫的清醒了几分,一睁眼就瞧见自己怀里抱着个姑娘,吓得他撒了手,差点把人推出了出去。他翻身坐了起来,觉得这天实在是太热了,热得他的理智都跟着一并化掉了。
他在心里头和人家姑娘道了几百遍的歉,又默念了好几声“男女授受不亲”,这才冷静下来想往过挪挪步子。
可他还没动,就发现那姑娘面色潮红,似乎控制不住地发抖。
吕含一贯敏锐,觉得这好像不是热的。他伸手去摸那姑娘的额头,终于认清了自己抱着火炉是什么,赶忙去喊她:“叶姑娘,叶姑娘你醒醒。”
那姑娘闻言有了些反应,努力地睁开眼睛,瞧见是吕含便要往他怀里攀。吕含顺势把人捞了起来抱在怀里,尽可能地维持表面的平静和语调的波澜不惊,以期能让这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