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发生了什么?
无声的碾压式杀戮。
一点肉沫都不剩的尸体。
随处可见的触目惊心的血,浓烈的血腥味。
这是张照第一次用方术杀人,活生生的人。
张照垂头看了一眼沾满血的手,血水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大脑陡然间变得一片空白,张照难以抑制地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啊!!!!!!!”张照瘫倒在血中尖叫了起来。
本意不是这样的。
本意不是这样的!
还没问出个所以然呢……
为什么……
会失手杀了他们?
在此之前的每一场实战都打得艰难无比,为什么到了他们这儿却如此轻松?
方才只是为了挣脱那道结界啊,为何会造成那么惨烈的死相?
三万余信众,偌大的教派,便要说解散便解散了?
手刃师长,欺师灭祖。
要如何与同门交代?
尚且年幼便背负命案,如何对得起爹娘的教诲……
他们可是神仙,神仙不是协助天道管治三界么?
弑神会被报复么?
被那个帝君报复?
届时,岂不是要牵连族人?
“闯祸了。”张照无力地往地上随意一趟,任由血水浸湿后背,仰视着沾满血渍的天花,喃喃自语着:“闯祸了、闯祸了、闯祸了、闯祸了、闯祸了……”
息仪眉头一皱,收了玄光。
这个时间点,离他屠戮了那帮散仙只过了一个时辰。
张照仍旧躺在那庙宇里。
也罢,是该好好道个别。
*
“咄、咄、咄……”
身后响起了微弱的脚步声,张照心头一惊,猛然撑起上半身朝那脚步声寻去。
便见从几乎没什么光亮的大殿角落里,那个在心里默念了不知多少次名字的人轻盈盈地朝张照走来。
“你回来了。”张照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恐惧与不安转瞬即逝,张照知道,没事了。
没事了。
没事了。
张照想起身走向她,却在起身的瞬间,只觉被电触了一般,周身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往后一倒,重重地砸在地上,心脏似是正在被一瓣一瓣地剥开捏碎一般剧烈刺痛起来,满地打滚。
与此同时,血水自口中喷涌而出,一片猩红的眼前正天旋地转。
张照强撑着疼痛欲裂的身躯,拼命抬着头看着那人,一下一下地朝她爬去。
只要在她身边就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
“不要害怕。”那人转瞬便行至眼前蹲了下来,温和地拍了拍张照的头。
仿佛施了法,那双小巧的手自碰到张照头顶一瞬起,肝肠寸断般的疼痛转瞬便消失了。
“息仪。”张照意识逐渐模糊,血水又浸入眼中,视线只剩窄窄的一条,忙抬起手,胡乱在空中抓着什么。
息仪很快便知会了张照的意图,握住那只在空中乱挥着的手:“业报而已,熬过去便好了。”
“真的吗?”张照目光空洞无神地呆看着天花:“可我觉得我快死了。”
“不至于。”那张莹白的脸又与往常一样,平和地轻笑了起来:“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厉害一些。”
“真的吗?”张照与息仪对视着,面上却没有丝毫波澜:“所以……他们是死了么?”
“准确的说,是他们在凡界的躯壳被你碾碎了。”息仪一双暖手附在张照脸上,轻轻地、缓缓地替他擦去脸上的血渍:“不过他们都受了重创,短期内无法恢复了。”
“呼——”张照不自觉地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也渐渐落下。
还好,短期内是不会来寻仇了。
可是……那个什么帝君……
息仪仿佛又看破了张照心中所想,不知何时掐了诀,一道阵法自张照身下生成,拖着张照起了身:“你放心,仙界开始乱了,他们一时半会儿顾不上这边。”
“开始?乱了?”被好奇心驱使的张照一个激动,挣扎着欲起身。
那阵法随即便又转化为球形,发出的金光柔柔地浸入张照体内。
张照只觉周身热了起来。
这是治疗阵法。
上次息仪主动为张照疗伤,还是在他初次触怒天道的时候。
看来这次的业报很严重。
张照瘫坐在阵法内,看着飘在前面的息仪:“什么意思?是你做的?”
息仪消失的这几日,是去的仙界?
“我的手段可没那么粗暴。”息仪笑着摇了摇头,抬眼之间便带着张照离了大殿:“不过是去推进了一下其中的一个环节。”
“环节?”张照又是期盼又是担忧地注视着息仪的背影,静静等候着她的后话。
却见息仪只自顾自地伸起手,抬头看了看皎洁的圆月:“你看,下雪了。”
张照这才注意到四下的景象——
即便是深夜,被头顶的月光照耀着,身畔落下的鹅毛大雪比白日里所见的都要清晰。
朝下望去,空荡荡的街上满是橙黄的灯笼,黑风拂过瓦顶,卷起阵阵萧萧声。
“我记得你最喜欢下雪天了。”息仪回过头来,风恰到好处地吹来几朵雪花,落在她眼角发梢,长发与飘带随风狂舞,鼻尖微微发红。
美得让人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