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到:“没关系,我带你去看医生。”
“我没觉得自己病了,我只是觉得活着好累。”不知道生与死之间有没有第三种选项。“为什么只有我被压垮了,别人却没有。”
她比去年此时更悲伤,眼泪一滴一滴的砸下来,夹杂着隐隐的啜泣。
这是陈禹第三次见她哭。
第一次是她离开古都那年,他们一起游玩了半个月,一天晚上,回青旅的路上,她接到了一个电话,瞬间就哭了。
她走到没人的地方接电话,他站在远处等她,黑暗里,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她的悲伤与克制,过了一会儿,她擦了眼泪过来,看样子不准备告诉他,他也没问,到了楼下,她说想坐会儿再上去。
他们坐在青旅楼下的花园里,她说自己很丢人,都走了还是会在听到那个人的声音的时候哭,最后她打电话过去骂了半小时,她真不会骂人,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一个脏字都没有,电话那边一言不发,最后她挂了电话,号啕大哭,引来路人的瞩目,大家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无辜的他,她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哭完第二天就没事了。
第二次是她妈妈去世的时候,葬礼结束后,她住在工作室二楼,不吃不喝如同行尸走肉,每天闷在房间里哭到昏厥,醒来又继续哭,那是他第一次看见一个人哭的那么凄惨,痛彻心扉好像世界末日,他只能逼着她吃饭保证她不会饿死,与上一次的情绪不同,她很久才缓过来,之后消失了一段时间,回来后,搬回了山里,从那时候开始,时间在她身上长久的凝固。
第三次是现在,她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手还扶在壶柄上,另一只手缩在一边,埋着头,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桌面,砸出好看的花朵,阳光打在她身上刺的他眼睛疼,他想起那年旅行的路上,她豪迈放话:“鄙人今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走遍万水千山。”一步一步,她走到了现在。
陈禹问:“见面了?”
容宁明白他在问什么,低头嗯了一声,没有多话。
毕竟是家事,解铃还须系铃人,陈禹不便多说叫她回屋,锁上玻璃门,说:“以后去院子里晒太阳吧,上面风大。”
容宁看他一眼,明白他的担忧,依然觉得这个做法多此一举,一个人真的想死,能拦得住吗?开口还是想让他放心:“嗯,知道了。”
天气已经逐渐回暖,正午阳光烈的刺眼,容宁蜷在秋千椅上,用毯子盖着身体,一角挡着脸,呼吸绵长。
陈禹做好午饭出来叫容宁,发现她睡得正香,就没打扰,静静坐在一旁等她醒来。
目光无意识在院子里扫了一圈,花房里的植物原封不动,还是去年冬季干枯发蔫的样子,菜地也没有翻,陈禹想起夏季一片生机勃勃的精致,心中轻叹——春看百花秋赏月,夏纳凉风冬踏雪,若不是她如此悲伤绝望,这真是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容宁一闭眼便噩梦缠身,眼前一团迷雾,什么也看不清,心里想醒却醒不过来,猛然睁开眼,只觉心脏砰砰乱跳,呼了一口气,发现陈禹正挽着袖子移花盆。
院子东南角不是一条直线,花盆沿着弧线整齐排开,落在水池和秋千四周,工程只完成一半,看来她没睡很久。
陈禹放下手中的花盆,摘下手套:“醒了,吃饭吧。”
容宁没什么胃口,僵坐在那里缓了缓,“我还不饿。”
陈禹停了停,没有勉强,重新戴上那只褪下一半的手套,“那来帮忙。”
容宁最近总是觉得疲惫,任何一件小事似乎都要花费百倍的力气去做,还没开始就已经感受到手臂沉重,默默扔下毯子过去帮忙。
松土浇水,打扫院子,一切收拾妥帖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两人皆是满头大汗灰头土脸。
容宁连病两场,身体还没完全恢复,饥肠辘辘疲惫不堪,靠着椅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这才明白陈禹的意图。
陈禹穿着黑色休闲裤,上面印着明显的脏污,这会儿越擦越脏,容宁起身找了件柳毅的衣服给他。
“去洗个澡,换上吧。”
陈禹伸手去接,半途又收回去:“算了,我一会儿回自己家换吧。”
他们之间不存在客套,容宁也不勉强:“你随意。”转身准备放回去。
陈禹忽然想到什么,叫住她:“他知道吗?”
容宁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明白他指的是柳毅,至于知道的内容,不管宾语是什么,答案都是一无所知,因为她从未说过。
“知道什么。”她佯装不解,神色淡淡。
陈禹不相信她听不懂,懒得绕弯子,一针见血地问:“不准备告诉他?”
容宁垂眸,眼神暗淡无光,她既没有刻意提起也没有故意隐瞒,也许潜意识里她更偏向后者吧。
“也不是……”容宁仰起脸,语气尽量显得轻松:“医生不是说我已经好了吗?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
如果说今天没接到那通电话,陈禹还有可能相信,但现在他半信半疑,“如果满分是十分,你刚刚想想下去的冲动是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