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影忽然眨了一下左眼,紧接着又眨了一下。 从刚才开始,他的这眼睛就酸痛异常。在梦中,坐于上首自称蓬莱主的仙人给他判了罪,立刻就有力大健壮的昆仑奴他带下去,一人钳制他魂体的挣扎,一人烧热短刃,他一目剜出。 昆仑奴那剜出的一目随手掷入一旁水池中。 在他撕心裂肺的惨叫中,鹦鹉仙鹤变的小童头顶羽毛颤颤悠悠,在他身侧拍掌而笑,蹦蹦跳跳唱着新编的歌谣。 “妄语者!昔日栽赃藏坏心,今攫一目充鱼粮!惟愿此警世人,仙威堂堂不能忘!” 歌谣声中,水池底巨大的白色鲶鱼翻起,一口那颗眼珠吞下。 回想到这里,陆承影冷汗涔涔,他再度力眨动眼睛,烧热短刃带来的痛苦仿佛依旧残留着。他犹抱最后一丝那是梦魇的希冀,缓缓手遮住了自己的右眼。 左眼所视的世界漆黑一片。 陆承影终于意识到,先前的遭遇怕不是梦了。他狂吼一声,赤脚从床上下来,掀翻了桌子,然后砸毁视线所及的一切东西,发疯一样反复手去捂自己的右眼,好像这样多看看,他左眼的视力就能回来。 ……然而并没有。 他歇斯底里的发泄声惊动了守夜的宫人,宫人忙跑进来,就被他扯住头发,拖行在地,得一迭声的惨叫。 “五殿下!五殿下您怎么了!是被噩梦惊着了吗?” “太医!快喊太医啊!” 陆承影一把捂住宫人的嘴,阴森地凑到他耳边。 “决不能喊太医。”他顿了顿,露出一个令宫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去给朕把陆明修喊来。” 宫人被他的这个自称骇得肝胆俱裂,连忙装作没听清的样子,陆承影一解除束缚,他就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去找陆明修了。 外间的宫人不知道里面情况,都面面相觑,不敢进来。 陆明修半夜被人喊醒,听是皇兄出事,衣服都顾不上穿,披了一件外衣就来了。他来的时候,惊恐地发现陆承影正蜷缩在地板上,像个疯子一样来回翻滚。 “好痛……好痛啊啊啊!” ——是蓬舟给予他的每日割肉流血之痛。 陆明修想要他敬爱的皇兄扶起,却冷不丁被抓住手臂,皇兄布满血丝的双眼从散乱的头发下浮现。 “小十……” 他一种不会被外间宫人听闻的气音道。 “我的一眼睛看不见了。” 陆明修大惊失色,当即就要请太医,却被陆承影按住。 “不能!不能让人知道我目力有缺!”陆承影痛不欲生,依旧冷静地权衡着,“一旦让人知晓我有残缺,我缘太子之位,自然也就缘皇位了!” 陆明修一想,也满心绝望。 “皇兄,怎会如此啊!那宫人跟我做了个噩梦,未料想竟然……” 陆明修突然想到什么,前段时间宫中疫病,他也短暂倒下一阵,太医后面来给他送熬煮好的新药的时候,好像提了一句之前药方的弊端。 “皇兄!这是旧方子吃多了!”陆明修焦急道,“我听太医,前的那副药如果吃太多,药力会堆积到眼睛处,自然影响目力!” 陆承影也想这样劝服自己,可方才的割肉流血之痛,又如何解释呢! “旧方子吃多了……”他喃喃重复道,“好像是吃多了……” 比起陆空星可能是仙人的恐怖结论,陆承影更倾向于方才是一场梦。目盲是梦,疼痛是梦,他不过是做了一场过于不幸的梦罢了。 “正是如此!皇兄不过是被一场虚缥缈的梦给魇着了。” 皇兄恢复正常,陆明修也松了口气。眼睛的事情确实是一大难题,召太医都会留下记录,必定会惊动父皇,看来能想法子从民间搜索名医了。 认定那是梦之后,陆承影慢慢冷静下来,向后踉跄几步,腿一软,坐倒在了床沿上。 “小十,论如何,此事不能声张。”他冷冷道,“我方才情绪激动,让那个去寻的宫人听到了一些东西,一会儿去他和他关系密切的人,都处干净。” 陆明修见他渐渐恢复正常,难免松了口气,低头应是。 陆承影依旧坐在床边。 现在是他出宫建府的关键时期,不能有半点错漏。要出了宫,能领差事,他有许多方法能让父皇对他另眼相待。 出于自虐一般的嫉妒心,他颇记住了几件前世陆空星所完成的差事,那些解决应对方法,他都可未卜先知一般窃取过来使,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同样重生的长公主会从中阻挠。 那就让他的好姑母暂时法阻挠好了。 这段时日来,他已经凭借前世记忆,得回了母族留下的那支暗卫,专为他做一些脏事,行刺姑母也不是做不出。 陆承影又捂了捂丧失视力的左眼。 除了姑母那边,他也贿赂好了灵台,近段时间的观星结果会是大吉。再结合前世记忆中最近一段时日没有异常象,他出宫建府选在这时候正合适。 等明早,梦魇彻底消散,他恢复了…… 陆承影抬头看向陆明修,正欲什么,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