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倒斗,让一把古剑出了土,那剑色泽质地都属上成,美中不足的是是把断剑。
断剑被送到手中的时候,沈青正在埋头打磨一把软剑。对,你看的没错,她是个女铸剑师。
铸剑本就是个辛苦活,女子铸剑更是少见。
沈青虽是个女儿身却不影响这铸剑山庄源源不断的生意。
“这是一半定金,待修复好这把断剑,另一半自会奉上。”
两鬓发丝被脸上的汗珠沾湿,耷拉着垂落下来,粗糙的双手停止手下的动作,沈青眼帘微动,抬眸打量说话之人。
眼前这男人约莫四十来岁,一袭褐色锦袍,右手大拇指上戴了个白玉扳指很是吸睛。
他的身侧站了一随从,弯腰举盘,只瞧得五个明晃晃的金锭子被置于盘中。
沈清看得出了神,眼珠子上下打转,闪着亮晶晶的光,心下思索着,这人出手这么阔绰,不知是何来头?
嗜剑如命的她,可以为了铸剑通宵达旦废寝忘食,但也从不做亏本买卖,显然这次是个大单。
金锭是收了,可这几天却让她犯起了愁。
这剑是个烫手山芋,沈青花了好些气力锻接,可剑总会在新连接的交合处自我断开,真是奇怪至极。
断剑现仅留有半尺,剑刃残缺失了锋利,剑柄上的成簇雅菊倒颇有韵味,这剑在白天并无特殊,需待到入夜绿色剑身才会明光烁亮,似有执念一般照得满屋通明。
听修剑之人说,此剑名为青衡剑,原剑主是个女子。
女子名唤何青卿,河东人氏。何青卿生得好看负有才情,本是商贾之女后家道中落被人卖于烟柳之地。
青卿性子倔,茗宴楼里的妈妈拿她当摇钱树平素对其多有忍让。
最近有件大事却让俩人争执不断。
“一夜难求”的何青卿居然已不是完璧之身,还计划着和一个剑客远走天涯。
那剑客叫卫子衡,有次被仇家滋事伤了右手后便再也无法使剑,至此消沉买醉,日日颓废。
她是他黑暗无波的日子里唯一的光亮。
她是茗宴楼出了名的美人,柳腰莲脸,发髻不饰而丽,脸不抹而艳;她也是楼里的舞妓,一舞翩若惊鸿得千两赏金;她还是这楼里最擅弹曲之人,一曲听罢满堂喝彩。
这样美好的她却从不轻易展眉,吝啬地不曾一笑。
卫子衡是这楼里吃酒的常客。别人是来这花楼消遣寻欢的,但他不是。
他只是爱上了这楼里倚栏愁神的女子。
卫子衡回忆起那晚——
洵阳街上,一个身形娉婷轻纱遮面的女子被几个酩酊的老男人拉拽着。
那会的他贪饮了几杯,走路踉跄,撞见这情形,却是不假迟疑地牵起那女子的手,运了运内力大步流星起来,将那些满身酒气的男人甩开老远。
皎洁的月光洒下来铺了一地银白,月下她淡定从容的眸子,像未曾经历过刚才之事。
而后一阵夜风徐来,倏然吹起那粉色刺绣面纱,纱下被遮盖的半张脸骤然呈现,只见得她皓齿明眸巧笑倩兮,遂后一句谢谢缓缓从丹唇里溢出。
原来那些迂腐诗人的词不是骗人的,世间真有这样美丽的女子存在。
那晚入睡之前,卫子衡摸了摸自己的左手,女子的余温早已不在,心中却有一股热流涌动。他将手附在胸膛,听得扑通的心跳声蹦跶如擂鼓。
卫子衡想起最后那抹没入黑夜的身影,她并没有告诉自己她的芳名。
后来的几日,他会有意无意地经过那条遇见她的街巷,逢人便打听,才知她是住在那茗宴楼里的何青卿。
再后来他把平时喝酒的地方换到了那花楼。
楼里识得他的人都只觉得他是个痴人。
茗宴楼里众人日常os:
何青卿贴身婢女:这人都快把我家主子看穿了。
护院甲乙丙丁:得好好盯紧这小子,保不齐哪天这楼中的姑娘就被他掳了去。
厨房大娘:这小伙子身板这么削瘦,咱追姑娘伙食也得跟上啊!
-
四季轮替不止,花开自有败落,而人亦免不了分离。
昔日俩人相互依偎,互诉爱慕。
何青卿:“子衡,我本想自己会在那莺歌燕舞的奢靡里度过余生,可我遇见了你。”
卫子衡:“卿儿,我这辈子无欲无求,而你却是我唯一想要拥有之人。”
可现在一墓一剑,旧人不在。
故事落幕,结局悲凉,男的死了,女的亦殉情。
这剑怕是因这悲情,而久久不能让自己重新锻造。沈青托着腮帮子,沉思了片刻,后又抬手擦拭起了剑身。
“剑儿乖,咱别闹好不好?”她掐了掐自己的鹅脸,惊讶自己怎会哄起这断剑。
“你要是听话,我就,我就给你配个紫檀剑鞘。”咬咬牙,一毛不拔的沈青向剑做着承诺,好似这青衡剑能识人性一样。
刚是看错了吗?
沈青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疲倦的双眼,方才这断剑绿光更甚了。
那夜她向断剑抛了好多诱人的条件,嘀咕了一晚上,不知不觉困得阖上了俩天俩夜未睡的眼睛。
第二天早上,当山庄里的丫环来叫起身时,只见软床之上,一把残剑静静地躺在睡得正香的沈青身边,画面柔美和谐。
睡醒了的她决定再重新熔钢锻剑。
这次,居然成功了!
看着手中完整的青衡剑,沈青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地拿着剑在院子里比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