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世散播出去,譬如今后想法设法让你入世……我知道的,师父不舍得强逼你,那必定要想别的法子……殊途同归?既是殊途,哪怕是同归,这条路也不一定就如你所想般坦荡。”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夺嫡之争必是艰难之路,可乱世将起,避世山中又如何济世?影哥哥,我懂你的大义……”师玉不敢再看时影的眼睛,伸手扑进他怀中,“…我心疼师父,希望他万事称意,但我同样心疼你,也希望你顺遂如意。”
时影张手稳稳接住师玉。一手扶住她腰侧,一手掐诀化了个活泛灵光的隔音屏障。
眼角余光处,马车外侍书神官偷听的身形一滞。
他并没有师玉那般为难。但他懂师玉为何为难。
重明曾对他说过,他未被大司命接来帝王谷前,九嶷山只有师玉一个女娃娃。她自小山生山养,本不知忧愁为何物,直至某次好奇,跟着清客的马车溜下山,回来就偷偷问重明,她为何没有父母。
她被一群没成过家的神官养大,自来只知跪天地,只知奉神明,可能是神也想历练她,神官们放旷清雅养得她缺一味凡气,不想俗世游荡一日,便补足了她的愁苦。
以前有上山的权贵之子笑她是大司命捡来的弃婴,她不服气跟人打一架,挠人一脸血,得意扬扬告诉人家她不是捡来的,因坚信每位神官对她所说,“玉儿,你是神明赐给九嶷山的孩子”。
不过下山一趟,她就懂起规矩,知道见面行礼,口称神职了。某次有人吓唬她,不好好练字,就把她扔下山去,她竟也会相信,骇得起了两夜的烧。
她十几年的喜怒哀乐都与九嶷山、与九嶷山众人息息相关,自然不愿见九嶷山的平静被内部争执打破。
“尊上养我育我,教我引我,数年如一日,殚精竭虑,我同你一样,感激于心,”时影扶起她的脸颊,无比认真道,“至于我,我生来便知自己肩负的责任,所以绝不会退缩,你要相信我,我会把这些事处理好,你不要过分忧虑,好吗?”
“你会保护好自己吗?”师玉揉着红彤彤堪堪落下泪来的眼皮,不答反问。
“自然,”时影温柔应答,“影知自身珍重,定不负玉儿所托。”
“最好是。”师玉破涕为笑。
……
……
万象阁。
厉溏章挥退侍从,握紧药盒快步冲入暗室。
“姑姑,义父如何了?”
暗室中仆下纷纷跪下冲厉溏章行礼,只有一名管事打扮的中年女子居坐于帷幕之外,厉溏章匆匆对她拱手,被中年女子起身扶起。
“阁主他昏迷几日了……”中年女子强撑精神哽咽道。
“你们先退下。”厉溏章拍拍她手背作安抚,随后对其余人吩咐道。
众人跪退:“是,少阁主。”
“怎么会如此严重?”等闲杂人等退散后,厉溏章不可置信道,他几步上前,想撩开遮挡义父面容的帷幕,伸手时又近生胆怯顿了顿,“对了,我这里有茅山的神药,姑姑,快给义父服下,必定有用!”
他像孩童捉住一丝希望般举起手中药盒,推给中年女子。
中年女子接了他手中的药盒却摇摇头:“没用的,溏章,阁主他这些年为经营起万象阁,与云荒大陆多方势力博弈,气血两亏,早已是油尽灯枯之象……”
“怎会无用!”厉溏章厉声道,“姑姑,十八年前你能用部族秘法救义父一次,十八年以后我们便能救下义父第二次!您说,你需要什么?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找来!万象阁聚数十万民众之力,我不信……”
“溏章!”中年女子肃容挡住厉溏章激动的身形,“部族秘法用一次,已叫你义父数十年夜寝难安,这般杀孽造业的法子你也不准去打听,不准去学!听到没有!”
“……”
厉溏章垂下手臂。
面庞隐于暗光处。
未答。
暗室里长年累月地不见天日,不知外界星河流速,义父以药当食,苦熬多年。病重之时,榻边仍命人摆下一张黑木案几,燃尽一盏烛火,整齐码着一沓公文。
厉溏章深吸一口气后,才敢伏在榻边,慢慢掀开蔽眼的帷幕——
义父素袍白发安静卧于榻上,皱纹深深里仿佛也匿着他平日和蔼的笑。他这几年老得愈发厉害,厉溏章印象中那位年轻白发、声笑爽朗、会时不时来幼遗院抽背他们课业的阁主,不知何时已衰败成一位苍苍迟暮的老头儿了。
厉溏章将脸埋在臂弯中,泣不成声。
……
中年女子默声离开,留下父子二人单独相处。
暗室外,仆下扶住她踉跄的步伐。
“杳管事——”
杳管事抬手止住她的惊呼,只原地站立,运转灵力压住连日劳累致使的晕眩调了两息。等她睁开眼,依旧是万象阁那位肩挑半边天,威名赫赫的二把手。
暗室入口处有亲随严密把守。
杳管事冷目一扫:“这次跟溏章出去的是哪几个?叫过来让我见见。”
“是,我这就去喊。”
立即有仆下领命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