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最后一批新出炉的弟子下山,师玉忙不迭吩咐侍女紧闭尘心殿殿门,痛痛快快连睡了好几日的懒觉。
那是饭食也无心吃,眼皮也懒得睁,重明寻了她几回都吃到闭门羹,惟一被准许入殿探望的时影也只能见到一只睡不醒的小猪啰。
师玉裹在帷帐里,寝殿门窗紧闭,也妨碍不到少司命大人一日来看三次。有一次迷迷糊糊睁了眼,颠三倒四和时影说了一通话。
山中气候多变,有时一日可看尽四时之景,侍女为师玉更换了新的被褥,比之前的厚重一些,她那会儿沉醉梦乡,毫无察觉。
时影踩着晚秋晨霜进殿,神仆、侍女们停下手中杂事,纷纷拱手向他行礼,时影亦微微颔首回礼。
妆花彩蝶帷帐被修长的手指撩开,细小的清光隐隐绰绰洒在师玉的眼皮上,微凉的指腹搭在她耳鬓,凉得她在睡梦中也下意识瑟缩进热源的被褥中。
侍女们一个接过他搁在案上的食盒,将里头早膳取出,一个按照少司命惯喝的口味,上了一盏清茶。
两名侍女知情识趣,不敢多耽搁,把手里的事做完了就赶紧退出寝殿,快步走进后殿,不消她们主动张口,就有人好奇迎上来打听:“今日早膳少司命又给司徒带什么好吃的了?”
两名侍女争着说了,抻开手掌格外地添了一句:“已经五日不曾重复了,我在山下都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也不知今日司徒能不能多进一些。”
若不是司徒是修行之人,搁山下,这般连日爱觉不好好用膳的人定会被人怀疑是身子出了什么毛病。其中一名侍女嘀咕道。旋即被另一名侍女打断她,“你乱嚼什么呢?咱们司徒好着呢。”
有人接嘴:“就是,再不济让邵医官煎一服药,保准药到病除。”
听得其他人捂嘴笑。九嶷山还有谁不知道师司徒不爱喝邵医官开的苦药啊。
“让少司命写方子吧,少司命保准也能治好。”
“说得对,少司命才舍不得让司徒喝苦药呢,你们就促狭吧,还敢拿少司命和司徒说嘴,小心重明大人听到了捉弄你们。”
后殿热火朝天笑闹了半盏茶,众人怕耽搁事儿,三两个结伴散去。
寝殿内,师玉被早膳的香气勾醒腹中馋虫,揉揉眼睛醒了过来。
时影仍坐在她榻边,就着半扇窗光看竹简,师玉从被褥里伸出一只手捉住他垂下的纱袍,懒洋洋撒娇:“这样看字费眼睛,陪我说说话吧。”
“好。”时影反手回握她的手。
他掌心微凉。师玉睡得头脑混沌,算不清日子,问道:“这时节,可以吃凉糕了吧?”
明明都懒得动,还惦记着一口吃的。时影好笑地刮了刮她的鼻头。先避身出去,让侍女进来服侍她洗漱,等她披好衣裳,才坐回榻边陪她用早膳。
时影带来的早膳里果然有她想吃的凉糕。怪不得梦里闻到了香味呢。师玉吃得很快乐。
时影举着书简,偶尔喝一口茶,就会抽出空看她一眼。
“山里都起霜了啊?我殿外栽种的那些花草还好吧?这可是打南边送来的兰花种子,很金贵。”师玉鼓着两腮问。
“咳,”时影瞥她一眼,“重明浇多了水,死了一些。”
“……他准备赔我什么?”
“嗯,我不好替他回答。”
“时影,”师玉不信,左右打量了他两眼,还是那张冠玉泠清的俊脸,但是,“你变坏了,你不争着我了……莫非,重明偷偷许了你什么好处?”
“并无。”
时影一副全神贯注看书简的模样,头也没抬,意简言赅回。
“是吗?”师玉狐疑道。
这点狐疑毫无用处。时影轻而易举转移了她的注意:“你生辰那日,山下夜市会有烟火看,到时我陪你一起去看好不好?”
“唔?好啊,这还是你来九嶷山后,头一遭去逛夜市吧?”
“嗯,到时还请玉儿带我好好游玩。”
“那是自然。”师玉笑起来,满口应允。
霜降那日丑时,寂静的山中纷纷扬扬落了雪。等最早起来敲钟的神官推开门扉,院中早积满厚雪,入目就是一片洁白无瑕的天地。
医庐某个仆童趁大人不注意,偷偷摸摸抓了把窗台的雪捏成雪球,冻得手红彤彤,就把雪球传给另一个眼馋的仆童玩耍,室内暖融融的,那雪球被一只接一只手捂化了,水化开淌进铺盖里,被叫起的师兄发现后,每个仆童屁股上都轻轻挨了一巴掌。
最高兴的当属师玉,精神百倍小霸王似的漫山索要生辰礼。重明跟着她到处凑热闹,时不时点评两句——
“哎呀,大司命怎的又送法器啊?你和小影子每年都收这个,这回又是从哪儿寻来的?”
“还是文司空懂女子心思,小玉儿,这箱锦缎打南边来的吧?真精巧,不如分老夫一匹流光素纱,老夫的披风也该换一换了。”
“啧啧,相司空实在,这是你收到的第十八匣子金株了,相司空小金库还没送光?”
“嚯,连司空将他最喜爱的这幅繁春图都送给你了,这可是名家之作啊,肯定很贵……”
……
晚间,得知师玉要与时影下山逛夜市的白嫣还亲自来了尘心殿,把她按到妆台替她梳妆起来。
师玉听重明说时影换了一身尘世打扮,还挺好奇,问夫人见到没。
“堪堪匹配你而已。”白嫣笑答。
周围侍女们俱善意地哄笑起来,师玉也不羞,坦坦荡荡想象:“那必是十分好看的。”
师玉在几名侍女的服侍下才穿戴好繁复的衣裙,华织金缕没压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