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
弓被拉满,电光火石间,箭镞果断飞出,正中靶心,校场周围顿时响起一阵热烈的叫好声。
各府的护卫亲兵多数都来此拉练,汉子们半露着膀子,汗津津的,有的提前结束,便喜欢到场地边缘围观,图个热闹。
“这家伙谁啊,准头这般好!”一个头带银盔的年轻汉子忍不住开口道。
“这你都不知道?”一个看上去年纪更大些的络腮胡男人接过了话茬,“裕王殿下半年前新招的侍从,据说很有些本事,深得宠信。”
听罢,年轻汉子脸上露出一抹艳羡的神情,道:“好福气啊,我怎么就赶不上呢?镐京城上下谁不知道裕王殿下就是将来入主大内的天命之子,等到继承大统的那一天,这人想必也是富贵加身了。”
“哎,那可说不定,我听说呀,三皇子殿下就要回京了。”
“三年前这两位贵人在朝野斗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三皇子殿下吃了瘪,这才离开京师去到封地,还真不好说呢。”
两人的议论吸引了其他操练的官兵,闲言碎语顿时扩散开来,见状不对,络腮胡汉子赶忙招呼起来:“都别议论了,练完收操,别聚在这儿!”
万庭栖将手里的弓放下,她感知向来灵敏,将旁人的杂话听得十分清楚。
不同于寻常的护卫兵,她有权自行出入校场,磋磨武技,训练后生,都算得上是效劳裕王殿下所留有的好处,自由一些,也给了她搜查那些陈年往事的机会。
半个时辰过去,她脸上没出什么汗,倒是脸色苍白得紧。
万庭栖离开靶场,将那把有些沉重的弓放回到弓壶中去,忽略身旁那一脸讨好的看守递上的帕子,自顾自从行囊中拿出一件白巾,仔细擦了擦脸。
那看守遇了冷,也不恼,而是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将帕子收回来,转身走了。
“看够了吗?”万庭栖淡然道,“出来吧,有什么事就直说。”
林轩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他笑意盈盈,不再是那一身黑衣,而是改换了平头百姓的麻布衣服。
这人是刚刚进府的卫兵,武力还算突出,万庭栖便带着做了几次事,称不上多亮眼,但也说不上愚。
“你知道我不喜欢听废话,”万庭栖用白巾擦了擦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林轩看了看万庭栖那双白皙的双手,上面并没有什么疤痕,即使有,也看不出来。
“大人既已发话,那小人便不再啰嗦,”林轩在距离那人半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拱手行礼,“敢问大人可是要去栾镇?”
万庭栖皱了皱眉,没想到真被此人猜中了,她无意开口,示意林轩说下去。
“徐府偏僻,栾镇是距离其最近的镇子,徐旧当年作为是作为贵家子弟被贬下来的,镇上的百姓定有所耳闻,如今他一夜之间化为尘土,镇上想必已是流言蜚语四处乱行,小的斗胆猜测,您今天应该是要去栾镇探查一番,以免走漏了不该有的风声。”
“小的知道您每周这个时辰便会来校场训练,于是便在此等候,还望没有冒犯大人。”
林轩的神情和动作都十分谦卑,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从容。
万庭栖抬眼看他,有些想笑,想了想,问道:“那你今天这身衣裳又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栾镇上的百姓多数都是农夫,大人身姿英武,气质不凡,单独前往,恐怕他们会觉得您身份有异,不会信服,探查之事便艰难许多,”林轩的语气带了些不易叫人察觉的狡黠,“不如带上小人,穿了这身衣裳,合伙做戏,想要套话,便顺利多了。”
万庭栖忽然间觉察出这人的聪明劲儿来。
“你又是送药,又是先斩后奏地来我这儿请求随行的,”万庭栖不紧不慢地系上斗篷边缘还散开着的衣带,饶有趣味地开口,“就这么想做裕王殿下的随身侍卫么?”
“回大人,”林轩神色一凝,“我确有所想。”
“裕王殿下身份尊贵,并不意味着我们这些打下手的也能鸡犬升天,”万庭栖没想过他回答得这般干脆,一时语塞,“我们干的什么行当你也清楚,若是谋财趋利,这不是个好去处。”
林轩抬起头来,与面前的人对上视线,那眼神让万庭栖觉得似曾相识。
除去表面上浮着的一层笑意,某种执着的情绪暗藏于底,叫人分辨不清。
“还望大人提携。”林轩一字一顿地道。
话已至此,万庭栖也不好多说,拿上自己的剑,迈步离开校场,她的马匹就停在外边。
“跟上来吧。”
今早出了日头,虽然在这样冷的天地间带来不了多少暖意,不过至少是探出了云层,亮出沉默而汹涌的光。
天上没有下雪,只有凛冽的风呼啸而过,校场中心的积雪早已被铲除干净,拉练的众军士喊着口号,不远处两个单薄的身影一前一后地快步离开。
……
栾镇。
卖腌菜的王老农今天的生意格外好,兴许是过年的缘故,人人手里都有了些闲钱,他手里剩下的货都卖得差不多了,回去之后可以拿这钱添件新衣,再买些白菜,做成饺子,这个年就算过了。
王老农美滋滋地收拾起地上摊开的布卷,上面装腌菜的瓶瓶罐罐已不剩几只,被他一个个拣进破布袋子里,当那只瘦骨嶙峋的手触碰到最后一只罐子的时候,一道影子挡在了他的小摊面前。
王老农瑟缩着抬起混浊的眼,看向来人。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布衣青年,长相普通,脸上还有一道可怖的黑疤,此时正带着笑,直勾勾地看着他。
那青年身旁站着个衣着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