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均是一侧头,这才注意到了侧边这墙实际是一块雕花纹木,那声音,便是从隔壁那个包厢里传出来的。
壮汉示意同行人停下,同样扬起声音:“阁下若想替人求情,至少也应当以真面目示人,隔着一堵墙,实在有失礼节!”
说话的,正是景荣,她刻意压低了声音,隐去了声音中的清脆,不让许文洲那个蠢货听出来。
但是女子的声音,无论是谁也听得出来的。
“闺阁女儿,又即将成亲,家中管教甚严,故不敢面见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你是男是女,与我们又有何干系?”壮汉不由得冷哼一声。
景荣声音中带着些笑意:“贵人说的是。我出声打断,实在是冒昧了。但这几位公子,玩的是我们太启时兴的一个小游戏,刚才言语举动,也是酒后玩闹之举,恐怕并非刻意冒犯贵人。”
“若我觉得冒犯,那便是冒犯!是故意,还是偶然,又有何区别呢?”
景荣紧靠着那扇门,神情变得越发严肃了。
她特意说了“我们太启”四字,对方却丝毫不觉异常,必定不是太启人;而这话中的霸道凌厉的上位者之态,寥寥几句话的功夫也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直闷头喝酒的玉扬,此刻也放下了酒壶,沉沉看向景荣。
原本他以为这小丫头不过是想救一救那被她骗过的公子哥,而现在才意识到,可能并非仅仅如此。
景荣声音仍是伪装的摸样:“贵人说的亦有道理。但是这里是酒楼,酒楼外便是北固最繁华的一条长街,贵人远道而来,何必多生事端?至于这些冒犯您的公子哥,净是些无能软弱之辈,您今番不收拾,以后也一定有的是人收拾。”
“哦,你这女子怎么知道我远道而来?”壮汉饶有兴致问道。
景荣笑了一声:“北固口音难听得很,贵人却没有,可见不是。”
“哈哈哈,你这女子倒会哄人开心。”不仅那壮汉,连那同行矮个子也跟着豪爽笑了起来。
景荣又问:“贵人是从南方来的吗?我听家里的嬷嬷说过,说南方人勇猛直爽,出手极为阔绰。”
矮个子几乎立刻想开口否认,但被自家主子狠瞪了一眼,随即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壮汉道:“没错,我来自,水洲。”
“水洲?”景荣声音中透着十足的惊喜,“贵人果真是难得的贵人啊。我生在这偏远的北固,还从未去过那样的好地方,水洲真的如传说中那么美吗?”
“自然,千湖之府,百年国都,名不虚传。”
小空子也终于从一堆残羹中抬起了头,他有些不解,景景怎么还隔着堵墙跟人聊上天了?
于是,他直直开口:“景景,你为何不过去……”
话未说完,便被身旁的玉扬立刻堵住了嘴。
小空子眼睛瞪得更大了,玉扬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然而那壮汉也是个耳朵格外灵活的,此刻爽朗的笑声也传来了过来:“你叫景景?是哪个字呀?”
景荣怔了瞬间,和玉扬对视一眼,明白了他眼中的意思:继续聊。
她道:“女子的闺名怎可随意告诉陌生男子,贵人可不要拿我寻开心了。”
“这都是什么破规矩!那群废物可以堂而皇之说出那些污言秽语,你一个女子却连名字都不能告诉旁人,你就不觉得憋屈?”
“唉,”景荣叹出一口气,“想来贵人从水洲来,可能确实看不上我们这些边疆小门小户作风。前段时间,宫里的公主为了寻情郎,不就一个人千里迢迢跑到我们这儿来了嘛,我可真是想都不敢想啊。嬢嬢们都说公主败坏风俗、有伤大雅,我却觉得她勇敢无惧,想来水洲大部分也是这么人也是这么以为的吧。”
“那倒也没有。有些人说公主智勇双全,但大部分人仍是你们嬢嬢的腐朽看法。”
“啊?”景荣惊讶叫了一声,“那要为五公主举办一个盛大婚礼的传闻,也是假的吗?”
“五公主?”壮汉皱着眉头,心想这破地方的人消息可真有够不灵通的,“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传闻,来你们北固的明明是三公主。”
矮个子也在一旁听着津津有味,这时候插了进来:“主子,还真有这事啊?”
壮汉点点头。
“嚯,”那人惊奇道,“太启怎么代代都出这样的公主?”
壮汉又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让这人别胡乱开口。
矮个子这次说得甚至都有些委屈:“我也没说什么啊。”
趁着两人正在说话的功夫,许文洲悄悄挪动了身子,一点一点往着门外爬去。
这点动静,自然被壮汉那双明眼看了进去。
矮个子对着他又露出了询问的意思,还杀不杀?
他摇摇头,随后对着地上那个蠕动的身影嗤笑一声:“赶紧滚!”
隔壁那个女子说得有道理,这里人多眼杂,虽然他不怕这点小麻烦,但仍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这菜还未上,便被这几个突如其来的纨绔扫了兴致,不过他此时也不再有不愉。
因为原来这太启边疆的女子,虽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聊起天来意外还挺有意思。
他又侧头扬声问道:“隔壁的姑娘,男女之防是这世上最无趣的规矩。过来吧,今日有缘遇见,我们一起好好聊聊天!”
而隔壁,半响都未传来任何回应。
壮汉对着矮个子轻侧了侧头。
片刻后,矮个子推门回来了,他挠挠头:“主子,那边人都撤了,就只剩下一桌剩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