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一只记性很差的鬼。
在太阳落下后,当大地沐浴在余晖的彩霞中,我总是脑袋空空的坐在庭院的屋顶上,目不转睛的望着远处的天空,试图回忆起有关我过去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可是总是徒劳,仿佛被一把利刃生生剜去,一丝踪迹都没有留下。
不光如此,我甚至记不清最近发生过的事情,比如日记里写着两日前珠世来给我送过一次‘晚餐’,这种事情我是不记得了,并且连珠世是谁我也想不起来。
我觉得我的记忆保质期是不是只有一天?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叹了一口气,真是鬼生不幸。
但是我空空的脑袋唯一能记得的是那位大人,鬼舞辻无惨,他让我可以这样称呼他,并且告诉我这是他给我的特例。
我记得他将血分给我,漂亮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殷红色的眼眸就像破裂的冰面般绽开纹路,瞳孔竖起,如同紧盯着猎物的野兽,毒蛇般吐着信子,告诉我。
“奈奈,你要一直陪着我,永远都不要离开...”
我记不清我当时是什么反应,可那句话却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仿佛嵌刻进灵魂,让我不得离开这个庭院半步。
鬼是不老不死的怪物,我不知道我在这个庭院里呆了多久,可是我写的日记却堆满了整面书架,书案上还厚厚的摞着最新的几沓。
当夕阳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后,夜幕开始下沉,我从屋顶跳了下去,进入书房,翻看起那些日记。说是书房,这里不如叫做藏书楼更加贴切,独立在庭院的东南角,很是宽阔,偌大的房间里陈列着十数个书架,每一个书架上都整齐的堆满了各种书籍。
不过我真不是一只学识渊博的鬼,这些书籍是属于那位大人的爱好。
我喜欢呆在阁楼的一间和室里,这是二楼一个八叠大小的房间,两面靠墙的书架上放满了我每天写的日记,还有一些传记、唐诗类的书籍。
日记的内容都是一些枯燥乏味的事情,几乎每一天都记录着同样的事情。
比如在天气晴朗的早晨,我都会坐在窗边,看着东方的太阳慢慢升起,当阳光从云缝里照射下来时,负责照顾我起居的侍女会迅速的拉下竹帘,把整个房间的窗户、障门拉紧关严,将会灼烧我身体的阳光隔绝在外。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这样的仆人有十几个,她们总是低着头默默的做事,将偌大的庭院打理的井井有条。可是她们从来不会跟我说话,我曾尝试着与她们沟通,可被我问话的侍女像是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忽地跪下,将额头和双手紧紧贴在地板上,吓得瑟瑟发抖,仿佛跟我多说一句话,就会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咬掉脑袋。
真是无聊的生活,我这样的想着,继续翻着日记。
在白天,我通常是将自己关在昏暗的房间里,一直呆到太阳落下,然后爬上高处,坐在屋顶看着远处渐渐沉下的夕阳。
我发现我十分怕黑,对太阳似乎有一种偏执的向往,在没有阳光,阴沉的天气里,我的内心总是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我总是在发呆,对着落日的余晖,对着清冷的月亮,或许看起来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复杂的问题。其实我的脑袋空空如也,过去的事情想不起来,未来会发生什么更没有半分期待。
无惨大人倒是经常来到这个庭院,或者与其说是来,不如更像是回家。他会在这里一连呆上好几天或是消失数天甚至数月,又或者一连很长一段时间,在夜幕降临后离开,又在早晨太阳升起前回到这里。
而他回到这里时都在做什么,我实在想不起来,日记里对他的记录都只是只言片语,只有他何时来又何时走这样的记录。
有关他的事情我想不起来太多好像并没有让我产生苦恼,反而使我内心多了一丝安宁,唯一让我烦恼的是,我搞不清楚我到底对他抱着怎么样的情绪,是憎恨、厌恶、崇敬还是喜爱?又或者是顺从?对,我好像恍然大悟,就是顺从。
我无法拒绝他对我的任何指示与命令。
夜幕降临后,一位穿着青色和服、面容沉静的女人给我带来了‘晚餐’。
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类。
我看着地上被捆住手脚、堵住嘴巴的少年,他望向我的眼神满是惊恐与慌乱,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我不喜欢这样的‘晚餐’,又或者说我厌恶自己吃人这种事实。
“请您将他带走吧,我现在并不需要。”我咬紧牙关别过头不去看地上那个人,忍住从口中不断分泌的涎水,对她道。
身穿青色和服的女人闻言,双手交与身前向我鞠躬示意后,向前两步拎起地上的人转身往外走。
我突然想起什么。
“等等!”
她停下了脚步。
“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我的问题后,她转过身看向我,我的视线与她的目光交叠,我看到了她那双空洞的双眸,恍然间那死气沉沉的面容上仿佛浮现出一丝怜悯,转瞬即逝,令我捉摸不透。
她看着我,又垂下眸子回答道:“我叫珠世,夫人。”
我向她点了点头,心情不由得明朗了几分。她是今天第一个跟我对话的人。
“好的,谢谢你。”
她闻言又朝我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了。
当月亮升起后,我又开始坐在廊檐下发呆,只是我似乎没了欣赏月色的心情,一种异样的感觉开始袭来,仿佛全身的细胞都开始在叫嚣,从□□深处升起的对血肉的渴望。
这种饥饿的感觉我十分熟悉,似乎已经经历过无数遍,每一次都令我生不如死。我捂着头蜷缩着身体倒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