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夏睫毛微颤,抬眸看去,不偏不倚对上陈西繁的眼睛。
陈西繁是标准的桃花眼,眼尾略长微微上挑,里面总含着柔和的光亮。
他穿黑色短款羽绒服,拉链没拉敞着前襟,里面是件灰色的连帽卫衣,卫衣两条抽绳一短一长并不对称,很随性的样子。
漆夏呼吸紧了一瞬,话都有些不会说了,“伞……伞给我,那你呢?”
“我到了。”陈西繁偏头,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
那车打着双闪,车身淋湿后更显光亮,正无声地等在雨幕中。
“谢谢。”
撑伞回住处的路上,漆夏手指摩梭,仍觉得伞柄那里有点烫。
雨点夹着小雪砸在伞面上,发出时轻时重的声响,像此刻她毫无规律的心跳。
漆夏回头看向来时路,朦胧夜色中,那辆黑色轿车已经不在原地了,只有路灯孤零零亮着。
回到房间,漆夏的手机响了。
她的手机是个杂牌智能机,价格便宜续航能力不错,两天没充电,竟然还有70%电量。
电话刚接通,那头的漆圆就迫不及待开口了,“姐姐,你在姑妈家好不好呀?大城市漂亮吗?有没有去看□□?”
漆圆比她小六岁,今年上小学,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漆夏过滤掉不开心的事,说:“姑妈对我很好,大城市当然漂亮了,□□还没去看。”
“哦,那你去看的时候要拍照片给我看,很多很多照片噢。”
姐妹两打电话大部分时间都是漆圆说话,漆夏安静地听着。
漆圆小嘴就没停过,“今天大伯母带我去上街,买了画画的笔和故事书。”
“是你主动要的吗?”漆夏心头一紧。
她们姐妹两目前的状况,实在不适合索取什么。可以上学,有吃饭睡觉的地方就很好了。
漆圆:“不是呀,大伯母给堂姐买,也给我买。”
漆夏松了口气。
她知道,大伯父和大伯母都是很好的人,两人开了个早餐店,以前漆力国在世那会,有好吃的都会给他们送,大伯母会帮漆夏开家长会,逢年过节两家人在一起吃饭。
她只是担心,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好,会被沉重的生活压力消磨掉。
漆圆显然没那么多忧虑,兴致勃勃问:“姐姐,《飞鸟和鱼》的故事你写完了吗?什么时候可以看?”
《飞鸟和鱼》是漆夏写着玩的原创故事,她内向安静,唯一的爱好就是写东西。
家里条件不好,有一回姐妹两上街,漆圆看上一本童话故事集,赖在书店不肯走。可漆夏兜里的钱不够,只好哄她说这种故事她也能写。
从那以后,漆夏充分发挥想象力,漆圆也实现了童话故事自由。很多个睡不着的夜晚,她都是在姐姐的故事里入梦的。
漆夏失笑,“圆圆,你可真是我的忠实读者。”
“那当然,姐姐写的故事天下第一好看。”
漆夏说:“最近比较忙,有空我就写,写完了第一个给你看。”
“好,一言为定。”
嘱咐漆圆几句,又和大伯父说了会话。
所幸大伯父态度还是一样地热络,说让她放心,漆圆在乙洲岛一切都好,小丫头吃得多胖了两斤,他一定把漆圆当亲女儿对待。
漆夏放心几分,轻声说谢谢。
挂断电话,漆夏把伞撑开晾在地板上,洗个热水澡出来伞面就干了。她仔仔细细折叠好,想着下次见面还给陈西繁。
可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他好像只有周末和滑雪才会来陈奶奶这边。
即便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但想到下次见面,她和陈西繁有正当的说话理由,漆夏嘴角抑制不住地翘了翘。
灰暗的十六岁,天空好像裂开缝隙,泄出一点点光。
她点开Q/Q,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动态。
2013年2月14日
我再一次见到他了。
2013年2月20日
今天,他给了我一把伞。
*
接下来几天,漆夏很忙。
早上她会坐公交到东棉小区,一呆就是一整天。
空闲时陪曹玉玩一会或者看书做题,当然时间大部分都用来做饭做家务。吃完晚饭收拾好厨房她又坐车回白塔巷,通常这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因为这事漆兰静和曹树伟吵了一架,家里关系闹得很僵,曹蒙和爷爷奶奶总用一种看瘟神的眼神看她。
漆夏不知道怎么应对,只是愈发小心谨慎,不敢做错一件事。而这段时间,她没见过陈西繁,自然没有机会将雨伞还给他。
二月底,京大附中开学。
开学当天,漆夏起了个大早。昨天已经提前认过路了,漆夏没让漆兰静送,搭上公交自己去学校。
可能因为开学日,七点半,京大附中校门口堵成了停车场。进入校门,漆夏站在操场旁边看学校平面图,她要先找到教师办公室去报道。
附中校园面积不大,找起来也容易,没多久她就在智远楼一层见到了班主任胡忠海。
“老师好,我是五班的转校生漆夏。”
胡忠海四十多岁,戴眼镜有点胖,正坐在办公桌前备课,闻声望向她笑了笑,“哦哦漆夏是吧,快坐下。”
漆夏走近坐在凳子上,看见办公桌上有两套教材和四套校服。
胡忠海指着教材说:“京市和F省用的教材不一样,所以给你换了新书,校服等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