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肃中透着一点糊涂的填表因为少年的翻倒戛然而止。
叶琅风的笔还悬在半空,没来得及再给那个“雷火根”描上一道。那少年跌在地上,声响挺大,似乎也摔得很痛。人还没站起来,眼角已经先迸出好几滴泪。这时候……好像是该先把人给扶起来吧?
可这长桌实在是将棚子内外隔了个严丝合缝,要想进去,大约就只能从桌案上翻过去了。
叶琅风也没想太多,但刚把墨笔往旁边一搁,便见着那少年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他是真的慌乱,连椅子都忘了扶,只僵硬地捂着撞出血的鼻子,闷闷道:“抱歉,那个,我失礼了。师妹把名字签好,履历表都先搁在桌上就行,我,我这就去找旁的同门来为师妹处理。”
言罢,他跌跌撞撞推开桌案,就这么跑走了。
烈日当空,棚子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却压根儿挡不住这突兀支棱出来的长桌。叶琅风沉默片刻,伸手一推,“吱嘎”,桌子沉重,但到底还是被她给推回了原位。她重新提笔,一面在最后一页上落下名字,一面问陈思礼:“这个‘雷火根’,是有什么问题吗?”
陈思礼就低低笑了一声。
名字落定,叶琅风将笔搁在一边,等着墨迹干透。她直起身子,正对上陈思礼意味不明的目光,他面上的笑意还未散,却也不直接回答叶琅风的问题,只道:“此事说来复杂,但在学院需要精读的书籍中有所记载,待使者读过,自然就知道了。”
他略一停顿,又道:“使者可是写好了?若是好了,我们便继续罢。接下来,还要去领生徒凭证、取书、提寝舍钥匙……”
所以,这灵根还真是有问题的?
陈思礼看上去有些疲倦,连珠炮似的说了好大一串,连嗓子都说得有些哑了。行吧,叶琅风同样觉得今日之事实在耗神费力。她不再多问,只道:“陈院正先前说过,这广场本就是用来为新入门的生徒服务的,只须顺着方向走完一道,该办的事情就也都办完了。今日劳烦你太多,接下来的事就由我自己来吧……也算是提早适应。”
陈思礼一愣,还欲再说什么,叶琅风却压低了声音,抬手一指,道:“烧了院正的衣裳,实在抱歉。”
如是一指,两人的视线当然也就一并望了过去。陈思礼几乎是下意识抬起手来,衣袖一动,就露出了袖口处那个黑黢黢的动。先前离得有些远,尚且不算明显,这下子,风吹衣袖,更将那股怪异的焦糊味送到鼻端。陈思礼面色骤变,叶琅风也挺无奈——
真要追究这个黑洞的来源,恐怕还要回到开灵的时候。天品点灵石确实好用,可意外还是在不经意间发生:叶琅风没觉得痛,却感到浑身一热,接着就是额头一烫,仿佛有什么东西自额际喷薄而出,连带着整具身躯都跟着灼热起来。
她忍着没动,却听见陈思礼惊呼一声,清凉的感觉从额头处离开,是点灵石被挪开了去。叶琅风再一睁眼……
就看到了漫天火光。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火,只是来得有些莫名,火舌卷着隐隐的电光,径自朝陈思礼扑去。他显然也没预料到会有这般情况,下意识往后一退,后腰便狠狠撞在了桌案上。陈思礼吃痛,却又很快反应上来,指尖一并,刀一般向着火焰刺去——
那火就被一阵绿芒给生生压灭了。
当时以为没大事,现在一看,不然。叶琅风自知理亏,看陈思礼分明已经难受得嘴角抽搐,干脆又再劝一次:“院正也是事务繁忙,不必陪我做这些小事。”
陈思礼终于还是妥协:“好。使者独自一人,务必小心。”
他转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身来,道:“还请使者借我一件随身之物,我为使者留一道灵息,或许有用。”
灵息又是什么?叶琅风没问,顺手一掏,将收拾好的锦囊递了出去。陈思礼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带着盈盈绿光的手指在锦囊上飞快一抹,东西刚刚还给叶琅风,他急急道了声“告辞”,人便已经倏忽一闪,落在了广场之外。
叶琅风:……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急了。
被绿光关照过的锦囊好像和先前没什么区别,叶琅风将它收起,也顺手把十数张履历表收作一叠。她在心里暗暗叹一口气:剩下的棚子还有许多个,要做的事恐怕还有很多。陈思礼说答案在书中有,那,她便自己去找好了。
就是不知,这星辰司作为仙家的学院,所用所讲的书会教些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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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半个时辰过去。
叶琅风怀抱着满满当当一摞书,摇摇晃晃,走在人来人往的小道上。书堆太高,它们不是竹简,只是书册,却也高得几乎将叶琅风的脸都给遮了个完全。她看不见路,走动起来……
就挺引人注目了。
这里与之前的山门或广场都不相同,人潮之密集,简直就像是从人烟稀少的天外之境重回了寻常人间的市集。叶琅风走一步、停一下,反复确认过方向,然后才继续歪歪扭扭地前行。在她的身周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俱都热热闹闹地聊着天,结伴而行,一见这走路走出螃蟹般气势的姑娘,没忍住,就纷纷投来好奇的注视。
叶琅风:……
还好书堆够高,旁人看不见她红透的耳朵。
叶琅风飘飘忽忽地走着,步子迈得却也不算慢。面皮烧灼的折磨已经持续了好一阵子,这就快到头了。她最后一次停下来,用侧脸与肩膀一夹,稳住书堆。空出来的那只手抖一抖、甩一甩,从紧绷的袖口中蹭出来一张图纸。再一抖,纸张“唰啦”展开,露出其中绵延的山河——
这就是星辰司的地图了。
星辰司占地颇大,足足领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