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却是:“火……好大的火,别过来,别烧……”
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这时候,为着救人,村中的住民全都聚在一间无人住的空屋里,只有一贯活跃的玄晨冷冷站在门边,压根儿没有要过来凑热闹的意思。众人呆愣,白姑娘也微微一怔,一怔之后,又若有所思地道:“在我的印象里……人被冻得久了,确实有可能会产生错觉,误以为自己身在火中,感到燥热难耐。无妨,好好养一阵子,幻觉自然就会退去了。”
行,懂了。
可这位病人本人却不这么认为。
有白姑娘照料此人,村中的人很快便各回各处,继续铲雪、闲聊、无所事事去了。唯有玄晨似门柱一般杵在门口,冷眼看着那人离水之鱼般地闹腾一阵,昏睡过去,又悠悠醒转。他第二次醒来,似乎比上一次要清醒了一些,浑浊的双眼茫茫然看一圈四周,涣散的视线凝聚、凝聚,终于落定在白姑娘的脸上。
他开口,声音沙哑:“这……这里是哪里……”
玄晨的眼神更加晦暗莫名,落过来的视线直愣愣的,都有些扎人了。可惜病人神智涣散并未察觉,白姑娘或许察觉了,却也没理。她只是淡然地望着这唐突出现在村庄里的中年男人,声音也无波无澜:“是与危险隔绝的地方。”
在这里,小村没有名字,大山也没有。村就是村,山就是山。
玄晨的眼睫颤一颤,垂下来,掩住了眸中的神情。
中年男子思考一阵,眸光闪烁,他仿佛在看着白姑娘,又像是在凝望着更远处的虚空。好半晌,那沙哑的喉咙中才又挤出一句:“不对,不对……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是在庙会上,烟火,对,有很多烟火,天上的落到了地上,火烧起来了,我……”
他显然还病得厉害,没说几句话便剧烈地咳嗽起来。白姑娘的神情未变,动作却迅速非常,起身、倒水、拍背,一气呵成。渐渐地,男人好似缓了过来,抖着手,接过她手中的茶盏。
玄晨不再看了,转身就走。
这人明显有古怪。他不看了,叶琅风倒是想留下来再看一看,奈何内丹是玄晨的内丹,场景有限,自由也是有限的自由。玄晨走得飞快,叶琅风挣扎一阵,只来得及看到男子抖手抖脚地抿了几口茶,嗫嚅着,像是要说些什么——
再之后,她便觉得身子被人猛地一推,眼前一花、场景骤变,是又回到了玄晨的附近。
天又暗下来了。
玄晨的屋舍与那间临时安置男子的房子,二者其实离得并没多远,此时此刻,叶琅风能被陡然拉走,自然也是因为他并未走在回屋的路上。夜幕一落,原本热闹的村庄便会随之安静下来,这是长久以来的规律,可现在却并非如此——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无数细微的声音聚在一处,紧紧追随着玄晨的脚步,一路向前。
似乎有风穿梭在草木之间,拂动低矮的草丛,黑影丛生,又摇晃不止。细小的声音实在太多,它们汇聚起来,顿时就显出一种排山倒海般的声浪。叶琅风也紧紧地跟着玄晨,脚步迈着,一双眼也在不断地四处张望,声浪就在身侧,她却怎么也看不到这附近有旁的生物、旁的人。唯有玄晨一个人大步飞迈,朝着村后的山头飞快行去。
叶琅风:……
听得见声响,却看不见其景,说实在的,是有点儿叫人毛骨悚然。她轻轻抚一下手臂:虚幻的地界并没给她造出个虚假的汗毛倒竖,入手的肌肤十分光滑,显得愈加不实。但,怪事见得多了,人好像也就没从前那么容易害怕了,她定一定神,连飘带飞地追过去,稳稳跟住。
玄晨一路不停,出了村落,又径自奔上了山。
隐隐地,叶琅风觉得自己知道这片山。幻境中的一年不算短暂,看了一整年的玄晨和白姑娘,关于仙演的记忆是显得有些遥远了,可她还是记得不少:比如冥日山那十分对称的两峰,比如其中一峰上那古怪的道观。村落的前前后后,白姑娘都已经自行探索过了。然而玄晨向来只和白姑娘去碧青的那侧,从不跟她一块儿来村后的山上——
于是这也成了叶琅风在幻境中来到“黑山”的头一回。
意外地,这山形貌当真和“冥日山”的半侧像了个十成十,山上却还没有道观。山地贫瘠,只有零星的枯树干巴巴地立着,连片能摇晃的叶子都没有。雪下了很久,愣是把黑山也盖成了白山,举目望去是一片素白,单调得让人有些疲累。
玄晨直上山腰,终于选定了一块空地,在此站定。
连绵不断的细响跟着停顿一瞬,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等待指示。玄晨叹一口气,道:“都出来吧。”
顿了顿,又道:“我也先……”
再之后的声音就小了下去,听不见了。有风平地而起,卷起满地雪片——
叶琅风终于看到了“真实”。
孤零零的人影消失了,一片阴影迅速地扩张、扩张,直扩到遮天蔽日的程度。一双庞然的羽翼张开来,牵动着长长的蛇躯,像是要贯通天地一般,大蛇的半身竖直起来,高高地立在天地之间。
它也有一双灿金的眸子,为着与庞然的身躯匹配,那双瞳眸也实在很大,几乎替代了空中的日月,成了新一轮的光源。巨蛇有着玄晨的声音,他喟叹一声:“呼……还是这个样子比较舒服。”
只是轻轻一叹,气息也掀得枯树一阵摇晃。
叶琅风仰着头,心道:他……是真的和“小蛇游青”很像。
只是玄晨的身子要比“游青”更大许多,翅膀也并非透明。那双羽翼尽情舒展开来,看着像是羽毛,每一寸、每一分却都是硬实的鳞甲。层层叠叠的鳞片堆叠起来,远远望去,自有一种锋利的尖芒。似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