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脑海。最先提到的内容不出所料,正是“腾蛇玄晨”。
叶琅风“看”了一阵,文字尽在虚空之中,她的眼神有些发直,人也跟着有点儿愣神。话语出口,也像呢喃似的,有些飘:“所以……腾蛇,其实是一种神兽?”
林先生颔首:“是。”
真是好简单、好掷地有声的一个字。叶琅风捏着竹简的手指不自觉地加了加力,指尖紧绷,简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虚幻的文字也能随心所欲地去读,她喉头发紧,思绪却飞快地往回一倒,又仔仔细细地把方才读到的内容重看了一次——
“腾蛇,亦作螣蛇。火神。其神性柔而口毒,司惊恐怪异之事*。此神有两类,由蛇修成则为螣,生而半神则为腾。玄晨为腾蛇,具体年岁不知,却已非神兽。有世家称,百年前曾得见此蛇,半身为蛇躯,半身已为白骨,疑是将死而未死。”
原来所谓的神兽也有不同的来路。玄晨先他蛇一步,天生便是神,却又变成了后来的模样。
真不知是经历了些什么。
叶琅风不晓得的事,竹简中却也没写,只往后记道:“其况尤为特殊,非神非鬼,更独创一方小世界,藏于扇中,游走于人间,收游魂、蛇妖入其中。此物与寻常折扇极为相近,于凡人无害,但违逆生死法则,为天理不容,故定为极危法器,唤作‘腾蛇扇’。”
生死什么的,这就不是叶琅风能多言的事情了。
她轻轻掂一掂手中的竹简,看着像是认真读书的样子,却还是难免走了一瞬神:玄晨那方不大不小的村子,容的都是天南地北来的魂儿和蛇,死去的人好像仍活着,顶多是夜里不太像人。是直接投胎转世,还是撞个运气、试试能否进入这非比寻常的小世界,如果能给逝者一个选择,他们说不定也会……
不想了,多想也是无益。
叶琅风继续往下读。定完扇子的事,这竹简就又说起故事来,字数略多,她匆匆读过:“后,星辰司化神期修士林巍,于越渡城城郊寻得腾蛇扇,将其收容带归。然扇中已无腾蛇气息,该法器已因不明原由自行封印,小世界亦无法再启。鉴于其法则、用途、效用等均不明,现由星辰司代为收管,众世家协同监察。”
林巍……这是林先生的名字么?
字迹已经尽数浮出脑海,叶琅风正要重新收好竹简,忽地又是思绪一动。有什么东西赶上了传信的尾巴,急匆匆、忙慌慌地冒了出来。它也是字,说的却是:“此物现已由星辰司之主设下禁制,彻底收容。”
叶琅风:……
挺好,原来这竹简中的内容还能紧追时事。
可这毕竟是简略的记录,她卷好竹简,内心的困惑仍有挥之不去的部分。静静站在一旁的林先生倒是善解人意,无须叶琅风自己去提,便已淡淡开口,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那便不用客气了。
叶琅风稍一沉吟,问:“您是星辰司的林先生,腾蛇扇只收鬼与蛇,您又是为何会身在冥日山中的?”
那段幻境如此鲜活,不论如何去想,叶琅风始终还是觉得——它并非虚幻,而是切实发生过的真实。冥日山是真,这已经由竹简中的内容佐证过了,那么,白姑娘……
不,该说是林巍吧。好端端的一个活人,又是如何失去记忆、进入扇中的呢?
林先生倒是全不否认,只点点头,道:“这正是我接下来要与你说的。”
“不过,”她稍一停顿,凛然的眉眼却好似稍稍柔和了一些,“你我已是同僚,私下里不必称我作‘先生’,唤我‘林巍’就好。”
叶琅风:……
她说同僚,那就又是一个知晓这任“星辰司使者”来路的人了。这倒也好,不必去端着什么叶氏遗孤的架子,只用平常交往就行——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事有意料之外。
高悬的心刚放下来一息不到,叶琅风就见得林巍手捏法诀,低声念诵了些什么。细细的话音刚刚落下,立时就有大片的阴影自天而将,“噼里啪啦”,乱哄哄地砸了一地。东西太多、太乱,林巍却像是对所有物件儿都了然于心似的,素手轻招,清亮的灵光风一般吹过地面,杂物堆旋即像是得了令一般,各归各位,规规矩矩地浮了起来,悬在空中。
她又轻轻一挥,其中一张长长、长长的纸页打了个转,正正飘到了叶琅风的眼前。不必说,这是要她去看的意思。东西都来了,叶琅风自然也没拒绝,下意识地投以目光。这纸长得离谱,细细密密的,尽是连绵的字迹。最右侧则是一行黑字,曰——
“三年修行之日程(已修订)”。
叶琅风:……
这又是什么东西?
还不待她仔细往下去看,林巍清冽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那话音像水、像冰,清凌凌的,却又莫名叫人后背一寒。她缓声道:“三年内,要达到元婴期并非易事。既要成为星辰司使者,又要不堕叶家后人的声名,你须得比旁人更努力千倍万倍,更需要找对方法,不能走半分弯路——”
“也因此,三年之中,我将暂任你的‘先生’。”
所以,这长得好像没有尽头的纸页,就是她以后的……日程?
叶家后人的声名什么的,按理说来,其实与她关系不大,但星辰司一事可是实打实的至关重要。莫名的危机感浮上心头,叶琅风想抓紧时间去看,那边厢的林巍却还在继续。她陈述一般,淡淡道:“因我功法特殊,每逢瓶颈,都须‘死’上一次,失却记忆、忘尽过去,只有寻得特定的机缘,才能找得自我,重得修为。之所以能觅得腾蛇扇,也不过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误被其法则卷入山中而已。”
这就算是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