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坐在梳妆镜面前,有一搭没一搭地给自己编头发。
一旁的顾飞尧跃跃欲试,看起来很想帮忙搭把手,被她严词拒绝了。
她不喜欢束发,头皮勒太紧会不舒服,也不喜欢披着,风会吹到嘴巴里。于是林淮多年来一直都有把这头长发剪掉的冲动。
尤其是这个时候。
顾飞尧忍着笑伸出手,将那缕不听话的头发从梳齿中取出来,帮她别到耳朵后。
林淮透过镜子瞪他。
多管闲事。
梳子被再次从他手中拿走。
顾飞尧却没有识相地转身离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撑在她的椅背上,又开口道:“新秘境的事情,我没有上报。”
他声音刚一落地,林淮就挑了挑眉。
她放下梳子,眼睛盯着镜子里的顾飞尧,面无表情道:“你什么意思?”
“人太多了,嫌吵。就我们两个一起,不好吗?”
含笑的语气,以及,上扬的唇角。
都看得出来,某人现在很高兴。
林淮冷静看着他,突然道:“你要在秘境里开炉?也是,小秘境灵气充裕,还没人打扰,你在里面做什么都没人知道。”
更重要的是,天雷劈不进去。
这狗比,心思怎么这么多。
见他愣了一下,又有要笑的趋势,林淮连忙道:“你再笑我把你嘴巴封起来!”
“好凶。”顾飞尧收敛起笑意,眼睛却依旧弯弯的,看了就十分欠揍。
但他终于正面回答了一次林淮的问题:“就是带你出去转转。你不是一直嫌待在屋子里太闷了吗。”
“顾飞尧,你当在溜狗吗?”林淮拿梳子砸他,用了七分力气,玉石做的梳子砸在他的肩胛骨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接住了,面色不变,又放回桌面上。
“淮儿如果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出现了,渣男语录。
“能不能直接叫我名字,听你喊得怪恶心的。”林淮刺他,但终归是没有说不去。
*
就当陪这老东西死前最后走一遭吧。
也别说她不知道尊师重道四个字怎么写。
当时匆匆过了一遭,巩固完修为就出来了,也没来得及细看,顾飞尧提出来,倒也踩中了她的一点心思。
只不过,原本她是打算等顾飞尧死了,心魔如果还没破,就自己再去看看,捡个漏的。
谁都知道,秘境,尤其是无主的秘境,有无数值得挖掘的东西。
光天才地宝这一项,就足够无数修士争红眼睛,更遑论其中前辈遗留下来的洞天福地。
只不过,林淮以为的两个人出门:不惊动任何人,安安静静地出去,再安安静静地回来。
而绝对不是现在的场面。
几百号人乌压压地站在面前,俯下身子,露出一片黑脑袋。
林淮扫眼望去,好家伙,就连门口扫地的大爷也在其中,怎么,特意来凑个人数,撑撑场面?
她不耐烦地转头看向顾飞尧,没说话,但要杀人的眼神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了。
你在搞什么东西?
谁知道,顾飞尧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他按住林淮的手,嘴角微微向下,露出一个冷意十足的笑来。
“怎么。这是要反了天?”
他声音很轻,却瞬间传遍了整个山谷。如晴天响雷霆,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钟意完全不想当这个出头鸟,但周围人的目光却纷纷向他看来,似乎是希冀他这个大师兄能做这个出面人。
他在心底冷哼一声,一群敢说不敢做的废物。
之前不是骂得很凶吗,关键时刻,全部都掉链子。
但这么多人看过来,门主一定会发现端倪,他也躲不过去,于是强撑着胆子,做了这个出头鸟。
“禀门主,我们是为炼器坊之事而来。炼器门上下,俱是在坊中炼器,门内弟子按资历,本事,各自预定,向来是兄友弟恭,互相谦让,从未有过如别门为争抢资源,做出腌臜事来。”说到这,他胆子也大了些,音量逐渐提高:“是,我们也承认,林淮师妹天资聪颖,入门来进步神速,非我们能比。”
他目光坚毅了些,仿佛也认为自己说得很对:“但让她一人独占炼器坊半年之久,是否也太过偏颇,我们下面这些弟子,难道就没了修炼的资格了吗?”
林淮强行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撑在下巴上,颇有些看戏的意思。
她撩起眼皮看他一眼,阴阳怪气道:“炼器坊,半年?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预定了这东西。哦,知道了,你打算把我丢炉子里炼半年?”
“打算熬骨头汤啊?”
她这话没避人,随着风声飘得很远。
最顶头站着的钟意脸色扭曲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他身后的其他人就没这么淡定了,惶惶的神色几乎无法掩饰。
顾飞尧叹口气,重新拉下她的手,长袖之下,攥得极紧,甚至能看到手被上冒出的青筋。
“所有人,滚去刑责门领罚,五十鞭。今天的事,传出去半句,诸位就不用在炼器门待了。”
几乎是瞬间,乌压压的人群散了个干净,广场上最后空无一人。
他们跑的时候,甚至十分庆幸。
幸好人多,否则目睹了这般隐秘,还想活下去的可能,基本为零。
只是钟意却难免越走越慢,越走越慢,心里生出一点古怪的兔死狐悲情绪。照理说,他甚至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