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才会在弥留之际,用仅剩的力气摸着她的头说:“杳杳,魏伯伯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那时候的她沉浸在悲痛之中,未能理解魏伯伯的深层用意,直到后来才明白过来,她往日对魏伯伯所说的一句无心之言,竟会成了她与魏远洲之间摆脱不掉的枷锁。
魏伯伯死后,魏氏全族几乎都对这桩莫名的婚约持反对的声音。
魏家能接受她做魏家一辈子的座上宾,却不能接受她当魏家的长媳,两者的性质相差太大,不能混为一谈,更不能交叉捆绑,可偏偏这是家主死前留下的唯一遗愿。
反对的声音,无法生效。
怨气无法消散,便会转移,因此魏氏族人对她的态度,发生了改变。
不满和怨怼在暗处堆积,身为当事人如何察觉不到?她在魏家长大,不想让魏家人为难,于是主动向魏伯母请求废了婚约,但是很多事情并不是她能够轻易左右的。
说出的话,也没那么容易收回。
如若贸然解除婚约,就会有人借题发挥,在暗中推波助澜,魏家会遭受的口诛笔伐远比娶一个孤女要严重得多,毕竟魏绪应去世后,希望魏家倒台的不止一个。
再后来,如愿嫁给自己心悦之人的欢喜雀跃之情,很快就掩盖了以亲情之名捆绑婚约所产生的愧疚。
年复一年,她自欺欺人,沉浸其中。
可偷来的幸福,长久不得,婚后无论如何也得不到他的爱,对她来说便是罪有应得。
名分,她能强求;爱,她强求不来。
重生前她就想明白了,所以确定重生后,她才执着想要解除婚约,彻底还彼此一份自由。
原来,魏伯母什么都知道。
谢氏见她一副丢了魂儿的模样,只当她是心里不舒坦,似笑非笑地把脸一板,接着道:“有些话明着说就没意思了,但是不说你又不懂。”
“我的确想将婚约作废,容之再娶高门贵女巩固门楣。”
“前段时间你被人算计的那件破事算是一个突破口,但是可惜了,我那蠢儿子偏要自作主张,帮你脱困脱险,就连跪在祠堂时,都在替你说话,如今没了理由,婚约也就做不了废了。”
“他挨了家法?”宋卿时皱起眉头,注意力都放在了谢氏说他跪了祠堂这件事上。
除了犯错受罚,平日里没人会随便靠近祠堂,她前脚刚出事,他后脚就跪了祠堂,她不会傻到是因为别的事魏远洲才受的罚。
印象里,魏家祠堂的那把戒尺从未落在他身上。
却因为她,挨了打。
魏家的家法虽不伤及筋骨,但是免不了皮开肉绽,尤其是后续结痂,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在啃食伤口,疼痛难忍。
可那日,他看起来就跟正常人一样,什么事都没有。
谢氏淡淡道:“他自己坏了家规,怨不得你,无需放在心上。”
一言讫,声音又低了几分,“你算是我教出来的,虽然人天生笨了些,但是也不会比那些所谓的贵女差多少。你与我那儿子,一蠢一笨,明明般配得很。”
魏伯母嘴上从不饶人,却没想到狠起来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骂。
能骂魏远洲蠢的,也就她这个亲娘了。
谢氏扫了她一眼,下了定论:“三日后,魏家会登门正式提亲,届时会与宋老夫人协商定下婚期,退婚的事,以后且莫再提。”
“伯母……”
宋卿时张了张嘴,却被谢氏一个眼神给制止。
谢氏摆了摆手,“我乏了,你去给你魏伯伯上柱香就回去吧。”
婢女会意,上前对宋卿时道:“小姐,奴婢带您过去。”
宋卿时敛眸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氏起了身,离开了自己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