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到的时候正值人流峰期。
额发沾水,西装明显湿了一片,大雨还未停歇,反而越发滂沱,迷漫的水汽和着拥挤的人群让现场乱糟糟。经舒权同意,周羡调动舒陇总部的保镖人手,打去电话:“看到她立马打电话给我。”
顿了顿,他补充道:“如果她情绪波动大,先哄好她。”
因着身高和样貌极佳,男人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尽管如此,他焦急地环视四周,仍找不到熟悉的身影。
还是他来晚,舒微已经入站了?
他还没有收到她的开支记录,而且手机关机,有可能是为了躲他们备了现金。
火车站有四个出口,东南西北,周羡都派了不少人去拦截。他在候车区走走停停。
视线掠过某处一条准备上火车的长队伍,眼熟的锦高校服映入眼底——
乌泱泱的一片,她低着头,一边向检票口移动,一边用手背抹眼泪,全身无不湿透,平日漂亮的长卷发也没光彩似的摊在身后。像只流浪猫。
周羡眸色微暗,抬腿向她那处赶去。
突然旁边有阿姨被赶路的人撞了下,无意撞进他的怀里。
他低下头去。
“哎唷——”阿姨捂了捂鼻子,不好意思道:“抱歉啊小伙子,人太多了,没撞疼泥吧。”
“没事。”他匆匆回答,急着去找她先行一步。
被这不小的动静吸引到注意,舒微视线一抬,撞上了男人的眼。
空气滞住一瞬,他声音哑了些,“微微。”
下一秒,只见少女转身就跑,仿佛他是洪水猛兽。
“微微!”
少女身形小,更容易在人群里穿梭,他想追上,无奈于人流大,他被挤来挤去,再望过去,黑色的裙摆一角倏地消失在北站门口。
等他赶到北站的时候,已经看不见舒微的身影了。
离下一班火车还有半个小时,她不可能走远。
周羡在附近一圈开始找起,终于在不远处见到黑色裙摆,无力地垂落在地上。
她蹲在树后,借树干挡住她的身体。
他撑着黑伞,怕她再次被惊扰,连呼吸脚步都放轻,等走近她时,他试探道,“微微,我们有话好好说,你别——”躲着我。
舒微浑身一震,起身转头又想跑,意料之内,他伸手将她捞了回来,炙热的掌心握住自己的手臂,她极力挣脱,越过他喊道:“救命!这里有人抢劫!”
这里人可不少,周羡情急之下,伸手捂住她的嘴。
黑伞落地,两人又再次置身于雨幕之中,狼狈不堪。
眼泪和雨水混合再也分不清,舒微扒不开他的手,话语含糊不清,最终噤声一口咬上他的手。
他没吭声,任她发泄般。
直到血腥味渐渐溢出。
她怔然地松开手,深思恍惚了一会。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抬起眼,认真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爷爷的事了。”
虽然来到瑜华,她也没忘记和舒游常联系,虽然舒游老是拒绝和她视频通话,但舒游发来的语音和他本人一模一样,简直挑不出错。
她从没怀疑过对方,因为倾诉欲强,坚持分享日常,发发唠叨,有伤心事的时候也是第一时间就和舒游说。
在父母缺席的漫长孤寂里,只有爷爷会无微不至且真心关怀她。虽然舒游老是笑着调侃她小唠叨,话多精,可还是会乐呵呵地听完。
除了舒游。
没人乐意听她说这么多。
可舒微没想到,对面原来是个配音演员,为舒权和周羡做事的配音演员。
真正的舒游孤独躺在江阮的病床上,靠着氧气管呼吸,生死不详。
周羡只觉喉咙发干,艰难开口:“是。”
当初为了不让她发现,还是他帮忙找的配音演员。
“那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她笑了下,再看向他时眼里已蓄满上热泪,因忍着哭意声音颤抖,“你知道爷爷在我心里的地位,可是你还是选择站在舒权那边,替他一起编织着自以为是的善意谎言,如果不是小护士打错我的电话,我都不知道下一次再见爷爷是在病房还是在墓地。”
“我们怕你知道这件事会难过——”他阖了阖眼,忍住酸涩感。
“那我现在,”
她泣不成声道:“我现在就不难过吗?你们是不是总觉得我年纪小,就活该被骗啊。”
泪水大颗大颗落下,她仓促地低下头,快发车了,不想和他在浪费时间。她转头就离开,衣角猝然被拉住,他喉咙哽住,欲言又止。
“周羡,我要的是一个任何时候都站在我这边的特助,如果你确定你会为舒权做事——”
她没回头,深吸一口气,又开口道:“那你还是辞了吧,他的公司里比我更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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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发车了,她找到位置后坐下,窗外树影连成一片飞快地闪过,车内冷空气蔓延。
舒微冷得打了个抖擞,忍下对衣物湿透的不适感,她抱着臂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以此能暖和一点。
等她睡着后,某处,男人示意了下路过的乘务员。
“这里提供毯子吗?”
“可以的,先生。”
“能替我帮32座的女生盖上吗。”
乘务员愣了下,“可以,但先生你需不需要处理一下。”因为他肉眼可见的湿透,和这英俊斯文的样貌身材有极大的反差。
“不用,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