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天炀不愿听更多细节,追问:“然后呢?”
容与:“我到了那墓穴,忽然不知怎的被结界卷入,随后就到了汴水镇。”
他本以为是一处秘境,经“破妄眼”查探后发觉是幻境。不仅如此,还是十分强劲的幻境。他眼已受伤,数月之内都无法再用,这点被他隐去不提。
“我进入镇子之后,发现周遭一切皆为幻境。后来汴河异动,我便前去察看,就遇见了你。”
百里天炀:“你也不怕我是坏人。”
她眉眼微弯,露出生动的笑意。
容与喉头微动,轻声道:“你是好人。”
“汴河虽然特殊,但你如何知道是结界呢?”她喃喃发问,又想到什么,“如果是这样,那我岂不除了十几年的假水祟,真是见了鬼了。”
容与:“你提的那香炉,是陈叔送给你的吧?”
百里天炀眼露警惕,“是又如何?”
容与淡淡道:“那便是用来修补幻境结界的法宝,想必其中存储的,正是陈叔的灵力。”
百里天炀一愣:“你是说……这汴水镇是陈叔造出来的幻境吗?”
她挠了挠头发,有些抓狂,“你在诓我?”
容与神色定定:“这汴水镇只有你与他二人。”
又是一段沉默。
他是修士,用的灯却是凡间的灯。烛火在空气中“劈啪”炸了一下,弄得百里天炀心烦。
容与:“你说汴河每隔近十年就要闹一次水祟,只是近年来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是也不是?”
百里天炀这次语气更躁:“是又如何?”
容与:“那是因为结界越来越不稳定了。从前你可曾见过似我这样的外乡人?”
百里沉默。
汴水镇并非没有外乡人,只是“他们”都很平凡,要么是来寻亲,要么是来做生意,要么是来落脚。
似容与这样姿容清绝,又来历神秘的少年,乃是前所未有。
原来那些人,都是假的,用来麻痹她的吗?
陈叔可是一直很讨厌外地人,难不成是这个原因?
百里天炀有些超载,眉头拧在一起。
容与:“想必魔气也是趁这个机会渗入的。”
他尚且不分明,是魔一直潜伏于此,还是自外头入侵至此。若是入侵,那又是为了什么物,抑或是什么人?
百里天炀想了想,觉得陈叔一见容与便十分不善,估摸也是这个原因。八成是将他当作魔了。
容与:“结界异动,又察觉到‘异物’所在,所以才发了狂攻击我。后来的事你便知道了。”
这异物,就是容与了。
环环相扣,抽丝剥茧,没有一处对不上的。
百里天炀长叹一口气,听时觉得全身僵硬,重如千斤相负,这会儿却觉得手脚发轻,登时就要作柳絮飘了出去。
她活了十五年的地方,竟然只是一处幻境罢了。
“我的前半生,都是假的吗……”
灯油见尽,屋内晦暗。
容与添了油,烛火生机复苏。
一暗一明之间,比先头还亮堂。
窗外彻底天黑了,风声呼啸。
容与道:“生若蜉蝣,不过朝夕闻道罢了。过往虽如镜花水月,但你的道路,不正刚刚开始吗?”
百里天炀心念一动,瞧见他若有所思的眉眼,正要说话,烛火刹那间灭了。
寂静与黑暗瞬间吞噬了房间,他二人瞬间戒备地站了起来。
容与眉头皱起,握紧手中剑:“不好,是魔气。”
*
魔云倾颓,天光黯淡。
这时魔气冲天,他以灵气所观的“路”已经尽数消泯,呈围困之势。
先前他堪破汴水镇幻境,破障之眼已经受损,数月不能再用,否则便有彻底眼盲的危险。若非如此,破眼下迷障是轻而易举。
实在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容与低声提示。
“已经晚了。”
现身的二魔轻笑出声,其中有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嘲弄道:“大难临头还不忘英雄救美,真是好风光啊。”
二魔一出现,泛着寒凉的空气愈发刺骨,身处其中的人无时无刻不感受这浸入骨髓的寒意。
两个金丹境的魔!
容与心一沉,传音给百里天炀:“你先去找陈叔,我困住这两只魔。”
无需多言,也知道敌人很难对付。
容与双指并拢,于眉心一划,金白二色光芒闪耀在他眼底,就是这一瞬,周遭魔气飞快扭动,他闭上眼,双目如有针刺,两痕血泪飞快淌下。
百里天炀余光看到他惨状,心口仿佛被火燎了一下。但她不敢浪费容与自损身躯给她争取的宝贵时间,就在空气颤抖的那一刻,她察觉出魔气中异样的流动,仿佛直觉指引一般,她朝着一个方向跃出。
见那凡人少女有如神助般跳出窗口,二魔齐齐一惊,立刻就要出手拦下她。
还未出手,剑光已至。
这一剑紧随百里天炀身后而来,配合得天衣无缝。
二魔仓皇应对,一时被逼退数步,围困的魔障也因势被破。
这一招逼得他们略显狼狈,恼怒之下出手更凶:“瞎眼之人,看你能撑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