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影凭空出现在供桌前,皮革雕刻出的人形精致,染色以大红为主,四肢和头部由线联缀,活动灵巧,面对供桌先拜三拜,单薄如纸片一样的脸随着它弯腰再起身的动作,在影像中忽远忽近。
冥老祖围着影像指指点点道:“这手艺不行,不行不行,你看看这眼睛刻的,太大了,显得呆愣无神,头发画的太高了,这脑袋像个柿子,怎么这么大……”
原本有些诡异的气氛霎时被打破,云知墨看着画面中的人形,似乎有些眼熟。她思索着,随冥老祖的话在脑海中调整皮影人的五官长相。
皮影人只有侧脸,若是这侧脸再幼嫩一些,眼神再无辜一些,云知墨伸手去摸自己的念珠,却摸了个空,她恍然想起念珠在桃绒身上。
而桃绒身边带着的那个来历不明的谢霜落,和这皮影人足有七分相似。
“这皮影人身上可有邪气?”云知墨声音很淡,但精明如冥老祖,从中听出急迫来。
“看着就是个小傀儡戏,和你我善用的纸人纸鹤一样,这个不过是精巧些。”冥老祖斟酌着回答,不再去瞧那碍眼的雕工,而是仔细观察那皮影人的周身。
留影石景象清晰,连皮影人弯身时卷起的灰尘都颗粒分明,“嚯,这东西做扇子应当极好用。”冥老祖没看见邪气更没看见鬼气,她试图说些什么缓解自己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压力。
云知墨眉头微蹙,继续向留影石中注入灵气。
影像中保持鞠躬状态的皮影人恢复动作,它先是绕着供桌转了一圈,然后垫脚抬手在神像上摸来摸去,太高的地方留影石顾及不到,二人只看见皮影人从神像中拿出个不大点的东西。
等它再度回到画面,云知墨二人仔细查看,“好像是颗种子?”冥老祖有些不确定道。
皮影人拿完种子就消失了,它似乎就是过来插个香顺便取种子,没头没尾,令人疑惑。
云知墨心知那是什么种子,胎果树大抵就是这皮影人种下的,她向来不问世事,思索许久不曾想到究竟何人要使这些摸不着头脑的手段。冥老祖见留影石不再有画面,知晓这算是没找到什么有用的。
“劳烦老祖再帮本尊看看这些物件。”云知墨将那关谢霜落的棺材、点睛稻草人、被捆成一团的小怪物和那棵已经枯萎的胎果树一并拿出,请冥老祖指点。
冥老祖素日不着调,紧要时刻却绝对不出错,她脸上的困惑伴随着云知墨拿出的东西越来越浓,最后她直接坐在地上,手里扒拉着那个蔫头蔫脑的小怪物,“云仙尊,你当真没做什么逆天改命的事儿?”
*
落霞城内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蛇尾巴的小妖名为翠青,牵着谢霜落的手给他买吃的,眼瞅时辰差不多了,估摸自家公子应当是能将桃公子安抚住,翠青便抱起谢霜落,打道回府。
在院中下地,谢霜落左手举着串糖葫芦,右手拿着甜糕,颠颠跑向桃绒,“绒哥哥!吃糕!”
跟在身后的狐言眼疾手快,将糕点和糖葫芦都接在手里,“乖啊落落,你绒哥哥不能吃这些。”
桃绒眼馋地看着,倒是不反驳,刚刚被狐言劈头盖脸一顿训,树妖无父无母,还不曾有谁这般担心他,狐言伸着指头子丑寅某的将孕期禁食的东西一一道个遍,桃绒暗自腹诽自己几乎没亏过嘴,却不敢说出声。
这会子不让吃便不吃吧。
谢霜落小脸有些失落,却第一时间关心桃绒,“绒哥哥可是身子不爽利?”桃绒弯腰抱抱他,“无妨,只是不方便吃,怕肚子疼。”
见桃绒一副不想说的样子,谢霜落点点头不再追问。
一人两妖在小院中度过一个白日,谢霜落吃着糕看他的绒哥哥站在狐言面前一遍一遍演些他看不懂的话。
桃绒:“你常说不喜那遮遮掩掩之人,我先前确实瞒过你,今日我有些话想同你说个清楚……”
狐言摇头,“不妥,这样显得你势弱,归根到底,在仙界她对你多有怠慢是真,如今你还带着宝宝。”
“那这样的呢?”桃绒清清嗓子,“云知墨,我有事想跟你讲,先说好,你不能生气……”
说完他自己就尴尬地皱起脸,“不行不行,搞得我逼迫她一样。”
练了又练,桃绒才找到一套比较合适的说辞。他们的计划是这样,先和云知墨聊聊他不太喜欢她对他的态度,比如说总是说着为他好却从不考虑他的感受,桃绒想着就叹气,明明云知墨好好说,自己是能听进去的。
再和她坦诚聊聊小桃子的问题,狐言要在远处守着,如果云知墨真有祸心,他会去帮忙。
最后要将谢霜落的身份说一下,对于谢霜落,狐言也有些戒备之意,只是没有表现在面上,他劝告桃绒,“如果云知墨当真查出这孩子有不妥,你就将他送走,找个人家好好抚养,莫要强求,想想小桃子。”
桃绒抿嘴,片刻后点点头。
计划的很好,可惜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按计划发展。
当晚,天上又飘起鹅毛大雪,桃绒睡得不安稳,夜半醒来,窗子开着一条缝,冷风呼呼灌进来,好在床上有灵石搭建的暖阵,被窝还是热乎乎的。
这种天气,妖仙无妨,凡人倒是极容易生病,不放心谢霜落一个人睡,桃绒悄悄开门,走进他的房间。
床上一个小小的鼓包一起一伏,谢霜落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睡得香,想着头埋在被子里似是对身体不好,桃绒小心翼翼将被子拉开一条缝隙,想把谢霜落的脑袋露出来。
热气扑面而来,桃绒敏锐察觉不对,谢霜落在发烧,额头上全是汗意。
桃绒慌了手脚,他回忆着久远的记忆,上次照顾发烧的人,还是在云知墨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