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的人生里,闻晓并不理解朋友的含义。好像没有人会走近她的生活,大家都对她避而远之,对她指指点点,她习惯了活在各种各样的言论里。闻晓也曾羡慕过别人一起结伴回家,羡慕别人哭泣的时候有两三个人围上来轻声安慰,现实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她,这些都不属于她。她将那些难听的话独自咽下,表现的无坚不摧,不去靠近任何人,不接受任何人的靠近。
汪焱或许是第一个主动走向她的人。但是闻晓很清楚,她和汪焱之间从来不存在友谊。
当凌时向她展现真实自己的时候,当她告诉凌时那个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她仿佛忽然间明白了朋友的定义。
我们在彼此艰难的时刻没有一起度过,而我们成为彼此的朋友的时候,我愿意向你分享那些关于我的曾经。我们互相了解,像是站在了同一阵营,今后关于你的一切都有了我的参与。我们共同举起剑守护着名为“友谊”的东西。
于是闻晓和凌时就这么一起度过了高中,顺利的获得了同一所音乐学院的offer。
离开那天,闻晓独自一人带着简单的行李踏上了旅程。舅舅和舅妈因为工作先行离开,凌时也提前启程。
透过小小的窗户看外面,地面上的人们有条不紊的工作着,行人们有人归来,有人离开。这天的天气很好,雨后的天空像被洗过一样,万里无云。激动的心情难以言喻,因为她马上就要开启人生新的篇章了,而章节的名字被她印上“梦想”二字。
手机震动,是霍连发来的短信,祝她一路平安,还有凌时的,舅舅和舅妈的。
她不再抱着莫须有的期待,将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高度逐渐上升,航站楼上城市的名字一闪而过。诺大的城市正在变得渺小无比,穿过云层之后,那些平时看起来恢弘无比的建筑也成了一个再小不过的点。
在此刻能被忽略不计的角落里,留下了我太多深刻的回忆。
何时还会再见呢?
还会再见吗?
长时间的飞行,闻晓觉得有些疲惫,却也不敢松懈。
下了飞机,到处都是不一样的语言,到处都是与自己不同皮肤的人们。感官上的改变确切的告诉闻晓:新的生活,开始了。
心中忐忑不安的打鼓,闻晓不得不承认,面对陌生的一切,她还是本能的感到害怕。
她握紧箱子的拉杆,迈步走向大门,抬头看见,凌时正挥舞着手臂,手上拿着的是写有她名字的纸牌。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人们的脸上写满了各色的表情。闻晓只看懂了凌时的,他的眼里写满了期待。
凌时在看到她那一刻就穿过前面的人,向她快步走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手上的箱子已经被接走,取而代之的是那张名牌。
七扭八歪的笔画,不知道从哪撕来的纸壳,还有名字后面画着的捣蛋鬼的表情。
“字写的真丑。”闻晓笑了。
她看向凌时,他的眼睛里恰有一道光穿过,瞳孔变成了带着细碎闪光的棕色。这个穿着T恤的男孩拥有一种能把所有东西变成写有“凌时”风格的魔法,对此,闻晓乐于接受。
凌时帮她把行李搬上车,闻晓早已习惯了在他面前做甩手掌柜,她靠在车窗前,舔着凌时给她买的冰棍。
天气炎热,凌时反常的戴了口罩。闻晓本以为他感冒了没再多问,转头却看见口罩褶皱后面的脸上是不寻常的红痕。那些印记她太过熟悉,因为她也有过相似的时候。
她不发一言,等到坐上车后,凌时便开始扯东扯西。
“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冰棍不好吃?也是,他们这东西甜的很,你习惯习惯。”
闻晓知道凌时的苦衷,不想直接拆穿她,却也无法对他脸上的伤痕视而不见。
凌时察觉到气氛不对,沿街停了下来。
语气中充满着无奈,不再嬉皮笑脸,“到底怎么了?”
“凌时,你是不是回家了?”
谈及此处,凌时变回了那个他在外人前的模样,冷漠,时刻与你画着一条分明的界限。
闻晓望见马路旁刚好有家药店,她下车去买了药,再回来,气喘吁吁,身上出了薄薄的汗。
凌时抱着手臂望着前方的马路,车里放着他最喜欢的乐队的歌。
起初闻晓很讨厌他喜欢的乐曲,无数的重音砸向耳膜,贝斯和人声此起彼伏的彰显着存在感,无论是歌颂爱还是歌颂恨,好像都要把情感从人体的最深处刨出,拿出最血淋淋而又最真挚的东西。后来闻晓明白了,或许这些歌代表着凌时想要的人生——任何时刻都要浓墨重彩的打上自己的烙印,毫不避讳的彰显自己的个性,叛逆却带着凌时认定的正义。
伸手摘下耳朵上挂着的口罩带子,指尖触碰到耳朵边缘微小的绒毛,凌时的耳朵顷刻变成了粉色。
手上拿着的清凉药膏,指腹蘸着药顺着那些痕迹涂抹,脸颊上感受到的不只是药物的作用,还有一阵轻柔的风。
凌时的心并不像表面上的云淡风轻,恰如音响里正在放的这首歌,心脏比节拍还要快,比鼓点落下了更重的敲击。
“好了。”女孩的声音微甜,他不用扭头就知道她脸上挂着笑的表情。
“走了。”转动方向盘,朝着太阳落下的地平线驶去,跟天边的斜阳一样红的,是男孩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