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逝。如今想来,她的死或许并非巧合,而是荆南棘即将走向灭亡的征兆。
汤药饮尽,荆南棘接过忍冬递来的毛巾擦了擦嘴,脑海中忽然窜过一个念头。
荆南棘道:“忍冬,东宫许多年不曾进过新人了吧?你去把东宫所有仆役的名册拿来给孤瞧瞧。再过一个月就是年关了,那些年纪大的,就放他们回家吧。”
忍冬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为她拿来了东宫的名册。
荆南棘思量了一会儿,开始翻找。
以她一己之力改变命运也许会无比吃力,但若能得到那位鬼帝大人的相助,一切必然会变得不同。
记忆中,那是一位年轻的男子,年龄应当在三十岁以内,他能为他落泪至斯,想必曾与她关系匪浅。
而身为太女,荆南棘一生没踏出过太极宫,能够认识她的人并不多,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东宫内的人。
荆南棘按照性别和年龄,从名册中筛出一部分人,又除去那些她已经识得长相的人。最后剩下五名男性宫人和两名詹事府官员,具是常年待在东宫,但鲜有机会面见太女的人。
“将他们叫过来,孤要面见他们。”
荆南棘将这几个人的名字写下,忍冬接过字条,满目疑惑。她刚张了张口,忽地想起什么,又将话咽了回去。
不多会儿,忍冬就领着七名少年回来了。
荆南棘双手抱臂,绕着他们几个左瞧右看,好一阵端详,锋利的目光似是恨不得把他们的皮给扒下来。
其中一名少年果然扛不住这种目光,腿抖成了筛子。
荆南棘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又将他们遣了出去。
都不是她要找的人。
见她一副失落的样子,忍冬凑到她跟前,殷勤道:“殿下是对这几个人不满意?他们都是粗人,自然侍奉不了殿下。还是由奴婢去挑几个模样好、活儿也好的来吧。”
荆南棘不解:“活儿好?什么活儿?”
“自然是……通房呗。”
“?”
忍冬满面笑意地说:“殿下也十六了,确实该有几位贴心的内侍伺候着了。”
“孤不是……”
“哎呀殿下,跟奴婢还害什么羞呀。下次不用再找借口翻名册了,直接同奴婢说就行了。”
“孤没有……”
“嗯嗯,奴婢都懂。”
“……”
荆南棘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要找的是能救她一名的人,而不是通房男人。
·
翌日,荆南棘大病已愈,早早地穿戴整齐,入神龙殿上朝。
自一岁时被立为储君开始,朝野之中对皇太女的猜忌就不曾消退过,几乎每年都有大臣借各种借口上折子请求废储。
但武帝从来只当这些质疑为耳旁风,更在荆南棘十二岁生辰时,一意孤行地赐给她入朝听政的权力。
再一次穿上玄紫朝服,荆南棘头戴鎏金发冠,缓步踏入神龙殿,向武帝行礼后,她踏上玉阶,坐上龙椅右侧的银色蟒座。
待她坐定,满殿群臣跪拜行礼,高声朝拜:“参见太女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是叩拜,是恭迎。
亦是臣服。
荆南棘扫视着殿上无数个熟悉的面孔,目光出奇地平静。
她能清晰地记得,此刻跪拜在自己脚下的这些朝臣中,有哪些人会在八年后成为逼死她的帮凶。
权力何等强大。
权力又何等不堪一击。
早朝即将结束时,度厄门掌门李遐年突然登临。
李遐年是自幼教导荆南棘剑术的恩师,平日里并不参与政务,李遐年今日上朝,是为向武帝汇报前几日在乌州除魔的战况。
汇报将至尾声,李遐年突然话锋一转,特别提到,度厄门在与魔祟的交战过程中,意外抓捕到了几名流亡多年的前朝战犯。
巨大的玄铁牢笼盖着黑布,在六名修仙弟子的护送下运送至神龙殿,殿上之人同时发出一阵惊呼。
荆南棘满懒洋洋地扫了一眼,下一瞬,她的呼吸却同时停滞了。
这牢笼本是用来关押未受驯服的猛兽巨禽的,而当盖在笼上的黑布拉开时,数不清的符咒之下,竟压制着一位人形少年。
这少年看起来与荆南棘年纪相仿,脸上是鲜明的尚未常年的稚气,浑身是伤,骨瘦如柴,苍白孱弱,正坐在牢笼中央,手臂紧抱膝盖。
少年有一双极其清澈的双眼。眼瞳的颜色是凡人中从无见过的琥珀金,像一盏自身发光的烛火,在压抑沉默的大殿内异常耀眼。
琥珀色的眼睛……
荆南棘登时心头一凛。
他是……鬼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