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实在抱歉,今早医官换了新的药方,厨房煎药晚了两个时辰,又不得不按照医嘱每三个时辰喝一次药,这才深夜叨扰了殿下。”
荆南棘摆摆手,“无妨,孤今夜正巧有些失眠,尚未睡下。”
“失眠?”忍冬闻之大惊,“要不要奴婢明日去找医官开些安神的方子来?”
“不必了,大概是后背伤口生长,瘙痒难耐罢了。”
忍冬递上温热的汤药,她难得没有多心再让旁人试药,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咳咳咳!”
偏巧今日的汤药没加冰糖,她喝得又猛,整晚灌下去才后知后觉,被呛得咳嗽连连。
忍冬连忙上前为她顺气,“殿下,您还好吗?”
“别过来!”荆南棘突然抬手挡住她靠近的动作,又慌忙找补,“孤……孤想喝点热水。”
忍冬立刻转头去倒茶。
趁她转过身,荆南棘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身后的棉被。
喝完水,她又掩嘴打了个夸张的哈欠,“孤着实有些困了,你们快些熄灯离开吧。今日也不必留人了,守在外面就好,有人在,孤睡不着。”
宫人们欠身行礼,吹灭了蜡烛,悉数离去。
人都离开后,荆南棘拍了拍身后的被子,“出来吧。”
棉被呼地被掀开,躺在被子下闷了许久的风夕猛地深呼吸一口气,两鬓发丝散乱,脸已然涨得发红,额头也渗出了汗珠。
荆南棘撑着头看他,调侃道:“躺在孤床榻上的男人,你还是第一个呢。”
风夕本就微红的一张脸,涨得更红了,眼神飘忽,根本不敢看她。
守卫换班,人影从窗前经过。
“我、我走了。”
风夕丢下这句话,将小瓷瓶扔在床上,黑影一闪,开窗蹿了出去。
承恩殿重归安宁,荆南棘遥望着伴随他离去的那抹月光,勾起唇,轻笑了一声。
“还以为九幽鬼帝有多了不起,原来也……不过如此嘛。”
·
翌日清晨,忍冬来给荆南棘换药时,她困倦地趴在床上,眼睛都睁不开,俨然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呀!”
卷起荆南棘的里衣,忍冬突然惊呼一声,“昨儿上药的时候还能见着血肉呢,今儿血痂怎么都快掉了?李掌门送的新药也太灵了吧!”
嗯?伤口愈合了?
荆南棘抬起眼皮,瞥了眼手心里藏着的小瓷瓶。
罗刹族的药……真这么灵啊?
她尝试着动了动胳膊,伤口结了痂,再没有一牵动皮肤就钻心疼的感觉了。人也不用一直躺着,坐立都恢复了自由。
这倒是她意料之外的惊喜呢。
荆南棘坐在床边,舒展着快躺僵了的身体,想起什么,勾了勾手,将忍冬叫到了近处。
“昨日那两个小厮做得很好,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塞点赏赐给他们。”
“奴婢领旨。”
忍冬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殿下,但奴婢还是想不明白,您明明前几日故意瞒着不让风夕知道您受伤的事情,为何昨日又要故意派人将消息泄露给他?”
昨日在风夕柴房前嚼舌根的那两个小厮,并非是真的恰好出现、恰好向风夕透露了荆南棘受伤的消息。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恰好”?不过都是有心人的刻意安排罢了。
荆南棘的做法,是一招再简单不过的欲迎还拒。
她既然下定了决心要给罗刹族做好事,卖风夕这么一个人情,就不能白白挨打,必得把这人情卖到最极致。
风夕是个心思细腻、容易多想的人。她先是晾他几天,故意惹他猜疑自己对他漠不关心,再将完全相反的真相推到他的面前,不仅要他感动,更要他愧疚。
愧疚于,他竟然猜忌了一个如此真心对待自己的人。
毕竟,愧疚是比感动更难以磨灭的情绪。
但荆南棘当然不能把这些细密铺陈的心思如是告知忍冬。
她只是淡淡说道:“想不明白就无需明白,你是孤的宫人,做好孤吩咐你的事就可以了,不必揣度孤的想法。明白得太多,对你也不见得是好事。”
忍冬蓦地打了个冷战,当即跪了下去。
“是奴婢多嘴了,请殿下恕罪。”
自从上个月病好之后,她总觉得殿下变得和过去不一样了。一夜之间沉稳了太多,就像是凭空长大了一般,时常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能吓得她冒冷汗。
她有时会觉得,殿下眼中所见之人似乎不是自己,而是有血海深仇的叛徒。
但她怎么可能会背叛殿下呢?
忍冬很快甩了甩头,阻止自己想下去。
“哎呀,是孤吓坏你了吗?快起来快起来,孤只是随口一说,可没有责罚忍冬姐姐的意思。”
荆南棘温柔地扶起忍冬,又恢复了那张明艳青涩的少女模样。她笑容嫣然,比冬日绽放的红梅还要俏丽。
可忍冬却因她的喜怒无常而愈发手脚冰凉,。
她的殿下……似乎越来越有一位君主应该有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