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知卿见我只能侍弄这一亩三分地排遣情怀，心里可曾后悔？”
沈令晖不想隐瞒，便说：“后悔这一词太重了，人的一生很多时候连选择也没有，何谈后悔？夫君待妾很好，妾与夫君相敬如宾，已是妾的莫大福分了。”
“那倘若一生都是如此呢？”
沈令晖笑道：“夫君刚不是说了吗？起码我们衣食无忧，这样已经很好很好了，不过……”
桓峤疑惑地看着她。
“夫君既然愿意和妾说这些，想必是真心实意把妾当作妻子。那妾也有些话想说。”沈令晖看着田野上劳作的人们，说，“我们先过好自己日子是自然，可若能为他们做点什么，为什么不呢？”
直觉让沈令晖觉得，桓峤并不如他自己所说那么清心寡欲。
因为真的清心寡欲的人，是不会把“我只好清心寡欲”挂在嘴边的。
“哦？”
“夫君既然不愿终日郁郁地打发时间，可以试试研究农作，著作成书，再将自己所学所用，传授给百姓。”沈令晖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样人民种作能获得更多的收入，也可少担心天旱或涝灾。
“若夫君真的有所成就，朝廷也不会坐视不理。”
桓峤看着沈令晖兴奋得眉飞色舞地讲述的样子，觉得她实在天真，或许从小养在深闺，不晓得朝堂之上的规矩。
他自北朝归来，又羁留北朝长达十年之久，朝廷赏官不过是厚加优抚笼络人心罢了，如何还会再让他担任实职？
何况虽然古来重农，可过江以来士族以清谈为尚，自己凭借农作又如何能够跻身他们之间？
沈令晖是不知道桓峤的内心os的，毕竟她是现代人，不懂得士族的这些弯弯绕。
可是沈令晖的安慰毕竟让他感到了温暖，他伸出手来握了握她的手，好像是安慰，又好像只是本能地想尽一点“丈夫的责任”，沈令晖感受着他粗糙的掌心，觉得有些温暖。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都出了神。
桓峤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岁月，一切恍如隔世，从他被北兵掳走到如今踏踏实实坐在南朝的土地上，中间漫长的十年，他一度觉得自己挺不过来。
沈令晖将目光投向地平线，那里有她的曾经，她在现代社会二十三年戛然而止的人生。
她来到这里，好像一直在尽心尽力，按照她的想象，为了扮演一名合格的、温柔的妻子。
只是为了活下去。
但是现在看来，活下去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那她更要去追求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夕阳西下，玄武湖波光粼粼，有几只飞鸟在湖面上上下翻飞，寻觅着水中的食物。农耕时代的人谨守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程，此刻整理完田中的作物也纷纷散去，不远处的茅屋飘来一缕炊烟，桓峤看到那缕炊烟，方才如梦方醒地拽了拽她。
“嗯？”沈令晖也是被拽回了现实世界。
“随我来。”
沈令晖疑惑地随着桓峤来到他之前取出农具的小屋，这才看到这个小草屋虽说是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茅草灶台一应俱全，他让沈令晖坐着等着，自己则在灶边忙活了一会，不一会，一盘菜、两碗稠粥便端上来了。
“你还会做菜啊。”沈令晖眼睛一亮。
“当然了，又不是人人都有人伺候，没人伺候的人当然要自己做餐食。”桓峤期待地看着她，“这米这菜，都是峤自己所耕种的。”
沈令晖觉得实在新奇，没忍住苍蝇搓手：“哇，是你自己种的？”
桓峤又有些得意：“尝尝，不知可还合你口味？”
两人动了几筷子，沈令晖赞道：“多谢夫君，妾觉得味道很好。”她一面喝着稀粥，一面问，“夫君每日都在这里吃饭么？”
“当然不是，我从前不也是回去和卿一起吃吗？”
沈令晖忍不住回想起最开始两人面对面相顾无言却只是因为尴尬的晚餐，说道：“哎呀，还真是‘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这诗不错，是卿写的？”
沈令晖连忙否认：“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是一位……无名诗人写的。”
桓峤笑笑，说道：“快吃饭吧。”
沈令晖见他好像还是有心事的样子，料想他也许觉得这样不可靠，便再次柔声劝道：“夫君，妾说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桓峤点点头。
沈令晖发挥所长，现编起来：“从前有个人家贫，靠着卖些手编的芦席勉强生活。”
“嗯。”
“他按照最时兴的样子编，卖得也还不错，可是他家人丁稀薄，尽管编的都能卖出去，可因为编的少，挣得也只够温饱。”
“嗯。”
“后来他索性不再编织那些繁复的花纹，只求编好，价钱稍稍便宜些，编得更多了，卖得反而更好了，赚得更多了。”
沈令晖引出主题：“人人都走的路确是坦途，可是有些人就是走不通，如此，不如换条路走，荆棘多些，但，没准，真能成功呢。”
桓峤似乎听懂了她话中深意，望着她，点点头：“是个好故事。”
沈令晖道：“妾讲这个故事，只希望夫君能够三思。
俩人吃完饭，太阳已落山了，沈令晖自告奋勇去洗碗，收拾停当后，天色已经快黑了。
两人走了一段路，终于见到了回府的马车。
两个人在车上面对面坐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沈令晖隔着帘布，望向窗外的街市，感到有些不真实。
“夫人。”桓峤忽然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