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快躲起来!”
“快跑!不要停!”
“动起来啊!”
……
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催促声让霍玖桑乱了心绪,她在原地徘徊,不知向何方跑去,可这些催促声似乎都是为了她好,黑暗中仿佛伸出无数双手来,试图推着她走。
这些声音宛如无数只小虫子,一股脑地要挤进她的脑袋,持续不断的刺激让她觉得无比厌烦,终于忍耐到极限,她撕扯着嗓子喊道:“都不要吵了!”
她的嗓门刚开,黑暗中飘荡着响亮的回音,那些叽喳的催促声瞬间便消失了,一切归于寂静。
就在她以为耳根子终于清静了的时候,耳边突然一个轻飘飘的声音靠了过来,温柔道:“快去。”
她瞪大眼睛,整个人都怔住了,颤着双唇良久才缓缓启齿,“……娘?”
记忆里娘亲的声音已然淡去,可就在这么弹指挥间,这深藏记忆深处的声音便向被手轻轻拨开的湖面,浮于水中的落叶被荡起的波纹送起,呈现于水面之上。
她想回头,可头刚刚转了一半便感觉到后背被对方轻轻一推,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她回过头去,身子往前倾倒,踉跄了好几步,远处的亮光一段紧随着一段逐渐驱逐黑暗,紧接着是装满眼睛的一片嫩绿。
一口水缸静静地立在眼前。
她愣了片刻,转身却只看到一片虚无,只有眼前这口水缸。
她迈开脚步,往水缸里探头,水缸只有她半个身子高,缸外长满了青苔和一堆杂草,缸里装满了水,只是水也很浑浊,她这一看什么也没看到。
她想了一会儿,拿手将水面上的污秽物拨到一边,水面轻轻晃动,阳光洒在水面上,浮光跃金。
我好像要拿什么。
她心里冒出这个想法来,紧接着往里探手,摸索了一会儿便感觉到手上的东西,她取出一看,是一支陈旧腐朽的毛笔。
水顺着毛笔从她手上滑落,在水面上“嘀嗒”“嘀嗒”地响。
晃眼间,她在床榻上醒来,心神不宁地起身,却发现手上湿漉漉的,仿佛刚从水缸里缩回手来,可手上却空空如也。
“阿凌?”
她直直地盯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无声地喊了这个陌生的名字。
就在这一刹那间,大树、蓝天、白云、人像被翻开的画本,一幕幕纷至沓来,快要将她的视野装满,她闭眼一晃,再睁眼眼前只是普普通通的被褥。
“娘……阿凌……”
她喃喃道,掌心拢着被褥,完全忽略了手心上沾满的水。
“娘,他回来了。”
仿佛娘亲就在身旁一般,却不过是她在自言自语。
原来他就是阿凌,是娘亲曾从山上救回来的小孩,他不记得自己的年龄,刚来的时候像个呆子,也像父亲一样喜欢板着个脸,还总是文绉绉地说着长篇大论,就像小时候给她讲课的先生。
霍玖桑不讨厌他,但也实在喜欢不上来他,因为他总做事情总是一板一眼,只知道听从娘亲的吩咐看着她。
他只记得自己名字里有个“凌”字,于是娘亲就说以后就叫他“阿凌”,但要求玖桑喊他“凌哥”,她不愿,反驳道:“他才不是哥哥,他是捡回来的!”
依稀记得当时娘亲被气到了,但是阿凌只是点头回答:“小姐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他不爱笑,但是眉眼却偏偏长得温柔似水,这一句不带任何怨念的话让玖桑登时觉得有些内疚。
再后来,他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护着她,在她因为新来的姨娘不开心时也会一直听她唠叨倾诉,而他好像从来都不会困,聚精会神地聆听着,时不时安慰她两句,直到她哭累了沉沉睡去。
香茴在一旁打了地铺,迷糊中听到声响,以为是有刺客,瞬间便从地上坐起,看见床榻上的大人起身了,她连忙掌灯过来,细声问道:“大人怎么起来了?”
霍玖桑抬眸看着窗外,过了会儿道:“我要去个地方。”
说着便套上外衣裳开门出去了,这一连串动作搞得香茴云里雾里,反应过来连忙吹灭了灯搁桌上,又匆匆忙忙取了灯笼跟出去了。
这几日香茴一直没有睡好觉,尤其是知道了大人的真实身份后,跑起步来脚下有些虚浮,等追上霍玖桑的时候两鬓的发丝都因汗水黏连在了两颊。
借着夜色和灯笼的光,她抬头一看,眼中晃过一抹诧色,“大人,这里是土地庙啊。”
且不说半夜三更来这地儿的目的是什么,她更怕那萧家不甘罢休,躲在姚府外伺机而动可咋办。
霍玖桑没有回答她的话,径直走了进去,香茴紧张地扫了一眼高悬的牌匾,咽了咽口水,收回眼神,“大人……等等奴婢。”
深更半夜来这样的地方,还是挺让人心里犯怵的,毕竟都见不到人,万一要冒犯了神灵也不知如何是好。
她跟着大人走到土地神像面前,还以为大人是来求助神灵的,却见大人脚步未停,直接绕过土地神像,一把撩起一旁的红布,她惊慌失声:“大人!”
白天里有人看着神像,这会儿看守人估计是偷懒了,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完了完了,她该猜到就大人对神灵的态度,怎么可能敬畏神灵。
她好歹依照玉崇所说的,隔一段时日就来换供品,就大人这么毫不忌讳的动作,她只觉得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可惜还是晚了,她一个踉跄摔了进去,抬头只看到大人的鞋子,循着大人的背影,她视线逐渐往上瞟,映入眼帘的是另一个神像,头戴簪花帽,手执墨笔,膝上铺着一卷书册,只是单论这个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