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押送着楚凌御的玉崇听到他的话，顿时觉得好笑，拉了拉捆着楚凌御双手的绳子，道：“大人那儿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楚凌御别过脸，并没有心情去争论，心思全都在昨夜那惨不忍睹的情景上。
顾喻成死了。
玉崇说他是畏罪自杀，他不信，尽管他与顾喻成相处了不过短短数日，依照他的脾性，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寻死，更何况他身上的铜块还在自己这里。
蹊跷。
霍云不在，等待审判的他被关进了小黑屋，是个逃跑的机会，刚这么想就被玉崇警告：“别想着逃跑，大人知道你还在，若是你跑了，遭殃的可就不仅仅是你了。”
话音刚落，他便被推进了小黑屋，他蜷起身子，扭头眼睁睁看着那扇门轰一声关上了，房间里凉飕飕的，像是很久没有住人，窗户都被钉住了，屋内十分昏暗，莫名有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效果。
地上都是灰尘，他挪了个身，惊起满天灰尘，呛得他连打好几个喷嚏，眼泪都淌出来了，他吸了吸鼻子，找了个台阶，靠着脑袋睡过去了。
他做了个梦，梦里他看见有人跪在地上，双手十指交握护在胸前，低着脑袋呢喃着什么，那声音有些缥缈，他喊道：“你大点声，我听不见。”
可是那人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一动不动。
***
刚除去一身污秽，霍云深吸一口气，嘴里咬着一端裹胸布，手上抓着另一端，一圈一圈地紧紧缠绕着胸前的起伏，直到变得平坦，她才取下嘴上的布条，打了个结。
从架子上取下崭新衣物时，她目光停留在那沾满血迹的襦裙上，凝视了好一会儿才别开眼神，速度换上平日穿的花衣。
玉崇正叮嘱几个下人去药铺探探情况便远远地瞧见熟悉的身影，他摆摆手示意几个人去办事后快步迎了上去。
“大人，那药铺已经命人去查了。”
“嗯。”
霍云轻声应了句，正准备跨上台阶，觉察玉崇神色不对，她青眉微蹙，问：“还有何事？”
玉崇本还在想着如何开口，霍云这一问倒是省得他纠结，如实道：“楚凌御，还活着。”
刚刚说完最后一个字，他便亲眼见证大人的脸色从疑惑直坠冰冷，这不好惹的脸色让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比如——他出现在顾喻成死亡竹屋的门口。
“人呢？”
良久，玉崇可算听到大人的回应，忙道：“臣暂时把他关在偏室里……”
话还没说完，霍云已经径直从他身旁走过，玉崇倒是微一怔，看着大人比平时略快的步子，不禁纳闷。
以往再如何紧急的事情，大人都至少会等他报告完，如今反而……
他摸摸下巴，认为自己一定是想多了。
大人虽嗜杀成性，对这美色却是丝毫不怜惜的。
霍云负着手，静静看着玉崇有条不紊地开锁，随着一声清脆的开锁声响，玉崇取下锁头打开了门。
屋内光线不好，屋外又如此明亮，形成巨大反差，从外面往里边看，黑压压的，宛若深不见底的黑穴。
霍云抬起脚，一步跨入了门槛，屋内灰尘漫天，惹得她鼻子不甚舒服，颇有些不耐烦地扬袖拨了拨。她往四周瞧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人影，正欲开口问身后的玉崇，忽然脚下一紧，她心下一惊，低头一看……
还未及冠的少年就这么两手紧紧地扣抱着她的大腿，外头的光线穿过腿的缝隙扑在他脸上，似乎是一脸陶醉，仿佛正沉浸在美梦之中，还没等霍云开口，他又贴着脸上下蹭了蹭，嘴里呢喃着：“升官了……升官了……”
玉崇在门外见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个箭步进来一把拽着楚凌御肩膀，像丢垃圾一般给扔了出去，“大人，臣明明给他束了手脚的。”
还在美梦中的楚凌御突如其来一阵屁股疼，瞬间清醒过来，惊魂未定地摇头晃脑，“怎么了？怎么了？！”
他先是看到玉崇，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他身后那张有些熟悉的脸。
“大、大人，好久不见……”
为了避免尴尬，他低着脑袋不停地揉搓着方才摔得生疼的屁股。
不料霍云果然还是问了：“你不应该是死的吗？”
闻言，楚凌御揉搓的动作顿住，抬头瞪着两个无辜的眼睛，道：“不可以是活的吗？”
“咳——”一旁的玉崇像是咳一口千年老痰，明显是在警示楚凌御不可如此没大没小，可这小子压根就没有领会他的意思，继续单刀直入道：“我去找那个姓顾的，然后就被玉大哥抓来了。”
玉崇：“……”
如今这世道，这样“纯真”的人坟头草应该都有两米深了，玉崇暗自感叹。
这本就是间逼仄的小屋，楚凌御刚说完那句话，玉崇只觉得屋里已经提前入了冬，寒冷至极。
“咱家再问一遍，你为什么还活着？”
这话寒气渗人，楚凌御都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他瞅了瞅玉崇的眼色，嘴里脱口而出：“命大。”
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下面还是可怖的火海，他却轻描淡写一句“命大”就这么解释了一遍，看尽官场之中各种凄惨死状的霍云只觉得这句话像是寒针般直刺她的双耳。
阴暗中楚凌御只听到她轻蔑地冷哼道：“官家刑法千千万，你要哪种，自己选。”
还没缓过来霍云的意思，楚凌御眼见霍云转身出了门，忽然眼前一黑，一条带子遮住了他的双眼。
他的心开始狂跳，方才那句话他才明白过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