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校尉点点头,也是朝坡上摆摆手,权当同人打个招呼,而后便不再去看武陵坡上,转而打量那面上覆甲之人绑扎弓柄。 “顺应掌心纹,岂不是拿捏时候更为舒坦?为何偏偏要纵向裹住弓柄。”校尉突然发问。 覆面甲之人手头不停,“这问题就好比为何立长不立庶,乃是高人定的规矩而已,哪里管舒坦与否,皆是为战时可拿捏得稳而已。” “方才你不还说竖好吃横难咽?”校尉冷笑。 “这可不是一回理儿。同掌心纹路方向相异,可令握弓时运力与布条方向相异,横生出许多稳固之感,然而却是极易将掌心磨烂,故而要常搽油,令弓柄布条顺滑一分。”覆甲人倒是淡然,将这番话娓娓道来,便不再言语,安心缠着布条。 “所以,你便是那护柄之油?”梁校尉开口。 “真要这么说也没错,那位掌中刀剑无数,至于我,姑且连刀都算不上。” “这地界连同咱们在内,统共不过三两商队而已,眼下还得顺次而入,当真是气煞个人。”老三斤同齐陵守军商议过后,转身便走,满面怒容道,“我等走过数回武陵坡,何曾听闻过这等规矩?倘若是耽搁过久,秋集的大好位置,岂不平白让与他人,当真是可气。” 一旁的韩席刚洗过双手,见老三斤此刻青筋暴跳,连忙上前宽慰道,“莫要过于忧心,地角如何对于秋集而言,向来影响不大,再说距开集时日并不算短,晚几个时辰而已,想来也不至于延误了期限。再者我听闻每逢秋日之初,颐章必有练兵之举,恐怕分时辰入武陵坡,也是同此事有关。” 当家的不知何时也从车中走下,拍拍韩席肩头笑道,“依我看他这是大发邪火,小唐这一走,云小子也快了,这商队当中两个合得来的少年郎各自上路,咱老三斤的跳脱性子反倒更是觉得兴趣缺缺,这才发如此大的脾气。” 韩席忍俊不禁,笑得肆无忌惮,“三斤老哥这岁数也该寻思着歇歇脚喽,讨个婆娘生数十小子,岂不美哉?总不能如此多年下来,总是跑到软玉楼里头泄火吧。” “你小子净放屁,我一把老骨头,可是比不得你们这帮年轻后生,哪回逛勾栏不是你们第二天萎靡不振,脑瓜上顶着两枚乌枣似的眼仁?再看看咱,那可是一向神采奕奕;姑娘虽好,可我老三斤晓得轻重缓急,不像你们这些个后生取乐无度。” “听着没,这老头变着法儿的寒碜咱。”当家的撇嘴,相当不屑,“原来咱老三斤修行的乃是内家拳法,功夫不见得比谁高出一截,双锤使得稀松平常, 可唯独两颗腰肾硕大如斗,佩服佩服。” 三人胡侃一通,倒是令原本神色怒极的老三斤面皮缓和了不少。又唠了半晌,喝过几口守军那几枚铜子买来的菊酒,便各自回去打点行囊,顺带着捋捋货物是否齐全,省得临行时候再出什么差错。 眼看着天色将晚,云仲借着暮色舒了舒筋骨,又在地势较高处朝南张望了半晌,还是向车厢之中走去。 数日来秋湖连番令他经络受创,直至随队抵达武陵坡,经脉伤损也未曾痊愈,再经这两天反其道而行,显然叫少年没法继续苦熬下去。 原本晌午练剑,夜里行气,自从入得商队以来,少年已然习惯如此,可这几日硬喝酒水所致,再以乱拳震荡胸腹,更是叫云仲再也无出剑的能耐,更休说夜里行气,压根不能妄动半分。 眼下已到了颐章地界,少年本来寻思着即便师父脱不开身,总能遣来个师门中人领路,也好尽快抵达师门山头,寻个法子将体内这柄破剑压制一二。可事到如今,却是半点消息也未曾收着,打南边而来的鸟雀,更无一是锦鸟。 云仲抬头,一时颇为无语,“师父,你老人家也忒不靠谱了些,就算是不打算接引废柴徒儿上山,总也得提前告知一声山门在何处吧?这颐章里头人生地不熟,使剑的鸡贼胖子更是多得如过江之鲫,你让徒弟上哪找去?” 少年愁得脑门都近乎大了一圈,可依旧是无可奈何,将厚袍搭在身上,孤卧无眠。 第一支商队打天擦黑时候入武陵坡,磨蹭良久,待到云仲这支入颐章,已然近乎头更时分。 若只是让众人夜里赶路那倒好说,可天上层雷滚动,过不多久便降下雨来,压得车厢更是难以行进。武陵坡虽然是画檐山岭之中最为低矮的一处,可即便相较其余山岭低矮些,也并非是一时半会便能随意翻越的地界;更何况商队中尤以驮马货物居多,山雨骤降,在平地当中奔行迅捷的马蹄,踏入泥泞山路里,就连常人脚板都不能比,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商队前半段有当家老三斤坐镇,自然是稳妥,可唐不枫已然离去,后半段便仅剩韩席一人维持商队行进秩序,云仲虽说有心相助,可经验着实相比韩席欠缺不少,说破大天,也不过能帮扶一二,起不到什么作用。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话甭管放在何时何处都极适宜。 偏偏此时忙着赶路的时节,真个出了幺蛾子。商队当中货物大都搁置在车厢当中,由二马同拉一车,车上无人,只由管辖之人手擎长鞭驱赶,免得马儿受惊或是走了岔路 ,令一车货物有损。 那位精瘦后生与老吕两人便是轮班押车,一早一晚,轮流驾马擎鞭看管货物,拽车马儿亦是老马,故而不需过于费心,两人这日子也算清闲。 可有两匹马儿今夜却是不知犯了什么疯疾,兴许是雷雨交加,令这两匹年纪较幼的马匹有些胆怯,任凭两人呼哨呵斥,这两头受惊的马儿都是止步不前,立身原地嘶鸣不止。 精瘦后生胡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