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山路上,柳倾快行几步,稍稍欠身,向久久未语的吴霜出言问道,“师父,徒儿斗胆问上一句,下游那人,手段究竟如何?” 吴霜斜视一眼,见书生赫然捏住一指,这才摇头叹道,“修剑以来,我所遇上的高手,可谓是不在少数,但能自成一界,且可出入无碍的,算上五绝之中的两人,与那抠门至极的老牛鼻子,不过区区三人而已。前阵子打上山门的那老毒物,既然跻身五绝,凭他的天资与心性,大概亦是能略微触及到界术法门。总而言之,天下如今的高手,能摸到这一关的,估计不过十指之数,可今日遇上那位教书先生,手段之纯属,几可称最。” 书生两眉险些剜入眉间,凝重道,“先前我与二师弟下山的时节,曾经遇到过这位不请自来的先生,观其谈吐甚为不凡,可境界深浅,丝毫未能探明。山下住着这么位大高手,对于南公山而言,恐怕并非是什么善事。” “是高手倒还好说,揣测不着目地的高手,才是最为棘手。”青袍吴霜眯起眼来,回想起方才那颜贾清的手段,再想想那人说起小输一阵时脸上的轻松神色,面皮上头寒意,更甚一分。 身兼自成一界的神通,若非是刻意相让,只怕他吴霜能否握住吴勾飞剑,还是两谈。颜贾清怕是早就猜透了那位打渔的小子的心思,故而大大方方让棋一步,好让吴霜自个儿听听那位打渔郎的口风。 之所以如此笃定,那便是捕鱼郎的心思,早已叫颜贾清揣测出十成。 世间有万千捕鱼郎,故而也可以说,那懒散的男子,早早就将世上种种人心,摸了个通透镜明。 所以颜贾清便大摇大摆自行前来南公山脚下,做了位教书先生,身负窃取气运的祸世法门,却如此云淡风轻,原因在于他一早便晓得,自个儿所携的筹码,就连当今天下剑道稳居前三的吴霜,也是难以开口相拒。 来此有恃,故而无恐。 吴霜停下步子,自 顾骂道,“奶奶的,自从爷爷踏入江湖,除却十载前叫五绝撵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还从未被人拿过把柄,今儿个一遭,却没成想叫一个钓鱼的逼得不好张口,真真是扫兴。” “二师兄,你说师父和大师兄商量啥呢?咱这一行几人可都是师父弟子,有啥事敞开说就是,为啥要厚此薄彼嘞?”赵梓阳今儿也是相当扫兴,鱼也未钓成,钓鱼也没学成,诸事皆是无果。眼见得师父停在原处,正同大师兄商量些什么,心中颇有些好奇,可回头瞧见云仲又变回一副呆愣模样,便只好凑到钱寅身旁,悄声开口问道。 到底是天性跳脱,虽说当过许久白虎帮帮主,可毕竟还是未曾及冠的年纪,上山过后冷峻孤直的性子减弱不少,跳脱得很。 “咱师父自有分寸,什么事该同咱说,自然会如实道来,只能说你我的肩膀还不够硬,即便是说了,于事无补,徒添烦恼,还极容易搅和咱修行的心思,倒不如不说。”钱寅是何等聪敏的人物,三言两语便将其中缘故点出个八九成,一副指点迷津的模样,装腔作势咳嗽两声,“师弟啊,有些事还得多同师兄学学,毕竟师兄在山上的年头已久,什么应该做什么不该做,分寸都能掌握得妥当。” 钱寅还想说什么,可再去看时,哪里还有赵梓阳的影,回头去寻,却见赵梓阳蹲在河岸边上,百无聊赖,拾起枚扁圆石头,冲江心打起水漂,一气打起十来朵水花。 钱寅悻悻闭上一张嘴,再看看又专为呆若木鸡的云仲,满面愁容。 惊蛰时节,颐章大都地界已入春时,无论是正值妙龄的女子,还是初到豆蔻年华,才生出些许爱美之心的姑娘,但凡是家中还算宽裕,皆是将周身臃肿棉衣褪去,换上极显腰肢的罗襦种种,踢踢踏踏走上街去,如踏春风,当真是莺莺燕燕,翠衣红袖,比春日红花绿柳还要明艳几分。 茶棠郡更是如此,茶棠茶棠,尤以盛产上好青茶闻名,可棠字却非是海棠,而是指茶棠郡女子罗裙粉 颜,交相辉映,像极了枝头媚态横生的春海棠。 颐章境内,虽多繁花乱眼,然唯坠茶棠女子眉眼耳鬓,最是断魂。 此话出自一位前朝文士之口,起初被指风流成性,大不端庄,可待到文人陆续闻名迈入茶棠郡,才发觉这位诗文尤以雄浑慷慨的文人,并未夸口。 绕是寒铁杵,经这阵香风吹拂,亦可琢磨成绣花针。再木讷孤直的汉子,踏到茶棠郡里头,脊梁骨怕是都要酥软上两分,不说醉倒在万花丛中,起码也要脚下虚浮。 就连高门大户家中迎妾或是聘丫鬟侍女,都要数茶棠郡为先,万一若是闲谈之际,说自家刚收了一房茶棠郡的小妾,面上都是相当有光。 今儿个惊蛰,茶棠郡不少女子也是难得踏出门去,撇开书画织绣,外出踏青游园,故而茶棠郡上下,端的是香风浮动,处处莺莺燕燕,娇声细语,更是引得不少汉子恨不得一双眼系在女子裙摆上头,瞅瞅玉足瞧瞧粉面,巴适得紧。 “敢问这位姑娘,此地距南公山还有多少路程?”街面之上,有位刚进城不久的老汉,轻轻拽住一位袅娜姑娘的袖口,憨厚笑道。 那女子虽说性子温和,可也有些嫌弃那满脸沟壑横陈的老汉,不着痕迹扯回衣袖道,“南公山是何地界,我也不知,颐章颇大,这南公山的名头却是闻所未闻,不如老丈您去别处问问,兴许能打探出个究竟。” 说罢便是转身就走,片刻不欲停留。 老汉摸摸鼻子,叹气道,“现在的小女子怎么都只晓得看皮囊,倒退个三五十年,老汉我也是个风流倜傥的俊俏少年,如今却叫人避之不及,可叹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