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青此前从未见过这等古怪光华,起初还当那少年拔剑生辉,可旋即目光便是狐疑。 立身场中的韩江陵并未拔剑,可剑鞘外头却是有光华流转,如雀投怀,围绕少年上下翻飞浮动,甚是好瞧。 流寇之中唯有数人知晓,这莽汉典青的来头并不小:仅手头双锤便足有六七十斤沉,纵使搁到颐章大小军营之中,这般膂力,如何也算是能坐到军校的位置,更何况典青使锤极轻松,通常是轻描淡写便可抡出几十锤,毙命在典青手底下的,大都死状极为凄惨,而典青却是不以为然,且时常行这等暴虐之举,除却流寇中几名当家谁人亦奈何不得。 传闻说是典青还未入伙前,因天生力猛,再加之经络开阔,叫一位仙人看中,原本打算收入门中当个关门弟子,可临到山门的时节,年纪尚小的典青却是一言不合便将山门外两位道童打得险些昏死过去,惹得仙人动肝火,故而才将这脾气暴戾的小子扫地出门。 不过仙人碍于情面,亦是传授过两招外家招数,可典青却始终以此作为打家劫舍的手段,向来不行善举。 如此一位莽撞巨汉,很快便令颐章北境外这伙流窜多年的贼寇瞧上,入伙头个月便坐上统领位子,仅次那三名头目,乃至于有些平起平坐的架势。 绕是典青灵台愚笨,不过跟随那位仙人的时节,亦是见识过不少修行仙家的手段,但像眼前少年这般手段,的确是见所未见,故而难得抛开轻蔑神色,转而冲那少年吆喝道,“前头那小子,你那是何野狐禅手段,真以为放出两道光来,大爷就不敢砸烂你那脑瓜顶?” 数骑流寇从韩江陵身前踏过,方才抽刀朝这少年的头上劈砍,却发觉掌中刀被震退半尺,才欲驳马调转身形,再冲上前一回,臂膀却无端滑落下来,滚落马背,当即便是惨嚎数声,不过不出几息,便被受惊马蹄踏死,血水横流。 于是葫芦口外局势越发奇异,周遭尽是流寇乱阵,唯独有位少年独对莽汉,步伐缓慢,却是稳如山岳,周遭有浮光似流水缭绕,人马不能近。 典青即便再不灵光,亦晓得眼前少年极古怪,一时便运气周身,横是将浑身筋肉内敛,双锤摆开,直奔韩江陵而 去。 本是仙人随口传授的不入流外家功夫,可在典青使来,却是极为得心应手,生生将浑身似峰峦起伏的筋肉藏纳收束起来,但力道不减反增,单足踏地跃起丈许高矮,冲韩江陵盖顶而来。 反观少年,依旧未曾出剑,只将腰间水火吞口摁住,徐徐推剑一指。 剑光涌动,二人交错开来。 典青双锤被削去近半,少年挽簪发髻散开,但仍是走出数步,将吐露一指的剑刃压回鞘中。 “许多年未曾打得这般痛快了,”典青使残缺双锤撑地,直起身来回头,怔怔瞧着那少年笔直背影,不知为何乐道,“爷平生不结善果,专喜为祸一方横行无忌,今儿个才算遇上回高人。” “小子,给爷留个名。” 少年携剑光再度诛去两人,这才头也不回道,“南公山四徒云仲,今日送过你一程。” 典青点头,“名字好,剑也极好。” 旋即莽汉腰腹中猛然淌出血水,跪死在地。 少年一路走至楚筠与许磐身旁,不消盏茶功夫,便斩去周遭流寇,面色亦是一阵泛白,轻声同仍旧心惊的二人道,“在下这剑气初成,怕是再撑不得炷香功夫,两位不妨先去助几位镖师脱困,往山上镖车处救场,葫芦口外,在下自有手段挡住流寇。” 许磐伤得极重,大概是腹脏受过刀伤,口鼻都止不住溢出血水,一旁楚筠肩头扛着半面断刀,已然嵌入骨缝里头,双眉紧缩。 “凭你一人能成?虽说不知你从何处学来的仙家手段,可山下起码还有密密匝匝百余流寇,光凭你单人单剑,纵使侥幸拼死几骑,当真能全身而退?” 少年点头,咧嘴笑道,“自保的本事,在下也学过几手,毕竟楚镖头难得打算罩着在下,总要留条命回绍乌,讨几口好酒尝尝。” 口鼻溢血的许磐挣扎起身,还想开口说句话,却被楚筠摁住喉咙怒斥,“内伤已然如此深重,休要再开口,倘若伤处脾脏崩裂,仙人也难治,安心退回镖队便是。”说罢便忍痛从肩头拽出断刀,不由分说将许磐搭到背上,思量片刻,只是闷闷说出一句,“甭管姓韩 还是姓云,你小子都得活着回镖局。” “知道。”云仲招招手,转瞬起步从马背上踢倒一人,独自扭头离去,继续往山下步行。 天色大亮,虽仍旧有雾气未曾散开,但被两方马奔人走,带去不少湿气,故而并不碍眼;居高临下,盘马岭底景致入眼倒是十分雄奇。 正是适宜出剑的好地界。 几十骑直冲而来,云仲拔剑。 配剑多日未动,如今暴起,却是剑光席地。 平平淡淡,既未断山,亦未纵跨六国,山间马蹄声与刀剑声,依旧大过这声清脆剑鸣。 可仅此剑气,足足削去十余骑流寇头颅,剑光不减,将正打算狼狈离去的三当家双足齐齐削去。 葫芦口外尘土飞溅,剩余流寇皆是不敢近身,魂惊胆丧。 少年闲庭信步,走到三当家面前,收起长剑蹲下,颇不在意地拍拍后者脸颊,笑眯眯问起,“兄台不妨再说一回,百姓家中耕牛,到底好不好吃?” 盘马岭南,那位赶回搬兵的趟子手连夜狂奔,方才寅时便已下岭,中途却被一队步卒拦住,为首校尉盘问几句,也不多答话,只撂下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