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伙黑衣人,与云仲平日所见的江湖中人不同,勾挠暗器之术极为纯熟,接手不过几合,见少年剑法极高,便不再贸然上前,纷纷由腰间腕中亮出袖箭飞镖,远远掷出,准头相当稳固。 云仲飞身下街,那伙贼人已然需得上前,不过仍然是留出六七人立身屋檐之上,频频使袖箭暗器偷袭,正值月色方好,的确给少年添起不少麻烦,不过走剑仍旧章法未乱,独对十几位黑衣之人,丝毫未见颓势。 寸短寸险,眼前几十黑衣人大多配短刀,本就落在下乘,何况云仲剑术变幻极多,如此一来更是难以制住,只得凭高处几人凭袖箭飞刀偷袭。但身在白毫山中十几日,少年并未虚度,步法比起往日更要高上数分,纵使身在低处,亦可凭灵巧身法躲去四方而来的暗器,脚步扭转,且掌中剑并不曾有丁点滞塞。 眼见得久斗不胜,却已有数人殒命,领头之人皱眉,吹出声短促哨响,旋即便携一众人离去,不曾停留。 长街之上除却两三尸首,与冷落秋风,再无其余。 “少年郎这身本领,倒是非比寻常,还敢问是出自何门何派?” 长街之上有人轻声言语,靴踏青石,寂寥冷清,缓步而来。 云仲收剑,略微眯了眯眼。 来人身形极矮,且瞧来极为佝偻,譬如寻常孩童,可言语声却是如洪钟震响,尤其怪异。虽是文人打扮,可腰间却是携有柄长短足可及地的佩剑,更是古怪许多。 少年轻声笑笑,并未急于上前,而是好奇问询道,“马帮上下宗师众多,不知来人,可否位列其中?” 来人冷冷笑答,“少年郎既是从白毫山下山,应当早知有今日一劫,在下是否宗师,又有何区别,”旋即上下打量少年,一张干瘪面皮微有喜色,“先前那几十人虽说不曾奈何得了你这小儿,不过袖箭中早已染有猛毒,纵使是内家拳大成的有数高 手,亦不可抵,三五时辰内便力道尽失,且大多死状凄惨。少年如若惜命,何不归我马帮所用,白葫门势小,必为我马帮所灭,何苦来哉?” 少年望向左肩,浅浅蹙眉。 方才那伙黑衣人退去时,躲闪不及,被阴处一枚袖箭划破左肩肩头,如今再窥经脉,的确是有股阴冷气流转,大抵便是这干瘪文人所言猛毒,虽流转难绝,可迟迟却未曾深入骨中。 “在下只不过在白毫山中借宿两日而已,马帮便如此举动,便欲将在下除之后快,可谓难以容人,如此帮派,岂能随意出入,恐怕是踏入一步便终生不得出外半步。”虽说有毒入体,可云仲却是不曾慌张,只淡然答道,“凡门派立门之本,在乎道义,白葫门门主并未处处针锋相对,又何苦妄图将其置之于死地,步步紧逼,始终得不来人心。” “如此说来,少侠是打算一路走到黑?”那面容干瘪的文人舔舔嘴唇,言语声干涩如枯叶噼啪声响,阴瘆笑道,“老夫最喜扼死才步入江湖的年轻人,这地界本就不是你们这等乳臭未干小儿应当来的,既然是怀中有天大抱负,死在其中,应当也不为过吧?” “我为南墙。” 说罢也不待少年应声,模样奇丑鄙的文人掀起袍袖,猛然甩出百来飞针。 马帮总舵当中,糜余怀并无丁点睡意,正披着棉袍坐在灯前,同一人饮茶,虽只是初秋,可此间地势颇高,夜里难免有些冷寂,而还未到点碳火时节,比起冬月也是算不得有几分暖意,故而身着棉袍,用以御寒。 “今日派遣人手,阵仗算是奇大,料想那少年逃脱不得,”端茶那人眉宇生得轩昂,但面相为一道由鼻至后颈的刀疤所坏,显得狰狞,瞧见糜余怀面色,不禁宽慰道,“仅是位十四五上下年纪的少年,纵使手段再超同龄者,又岂能是宗师对手,皆知糜供奉算计精妙,又何苦自添烦忧。” 糜余怀冷笑,将手头灯火放下,抬眼看向面前人,又将棉袍紧了紧,才缓声开口,“江湖里头的怪事,你我都见过不少,生来目盲的小儿能凭耳力与微弱风向,将官府大牢足足上千步构造记到脑中,且丁点无错漏;分明是生来单臂半路习武的中年人,练刀一载便直奔半步宗师的境界。我倒是情愿那少年平平无奇,可如若当真是平庸之辈,凭那白葫门门主心高气傲,如何能在山上留宿十余日?依我看来,那少年绝非寻常之辈。” 那人闻言,将茶水悬在半空,一时蹙眉沉思。 “帮中主隐杀者几十人,再添上取宗师头衔已有近十载的梅郎君,这等阵仗照理而言,足矣对上两位新晋宗师,如若再奈何不得,恐怕那少年武道,已然立身江湖第一流,糜供奉就如此看重那少年不成?” 糜余怀点头,近乎是不假思索,敲桌讲道,“整座凤游郡帮派,尽在马帮之下,若说头位大敌乃是那白葫门叶翟,第二层则是山门之中那些位宗师,第三则便要轮到那一男一女两少侠。前些日子那白葫门广收弟子,我曾暗中遣帮众乔装打扮入队探查,记录弟子名讳之人,便是那少年郎。” “不妨细细想来,近十载之间,叶翟鲜有下山时节,那少侠定然非是亲眷,怎能托与如此重职,再者帮派收徒事关紧要,即便是亲眷或是故友后辈,就可安能放心托付,近乎从始至终都不曾露面?” 脸上刀疤狰狞的汉子不语,只是把眉头蹙得越发重了些,良久过后才道,“如今再要添人手,怕是有些晚,算算时辰那梅郎君与帮众已然出手,只能待到天明时节消息传来,再做打算。” 糜余怀合眼,两指敲打桌沿渐渐放缓,大抵两盏茶功夫,才缓缓睁开眼来。 “待到天明时节,必杀局已破,不如就趁此夜色再遣一人,快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