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令望觉得眼前的一切对自己而言都十分的陌生。
无论是魏九清,亦或是其他的什么。
方才她之觉得自己像是昔日里落水那般,被卷入无边浪潮,或许说更具体点,像是她与魏九清一同坠入崖底那湍急的河流。
河水猛烈而无情,一下一下的拍打,让她宛如无骨无枝的藤萝,只能攀附住自己唯一的依靠,那便是魏九清。
不同的是,那崖底的河流是那样的寒冷刺骨,而此时却是热的。
分明眼前的人是她万分熟悉的,但是她却又觉得魏九清生性冷清,即便相熟数年也极少能在他面上找寻到这样炙烈热切的神色。
包括那眸中的光也带着温度,不再似昔日里那样的幽深寒冷。
还有不同的便是自己的褪,她竟然生出一个幻觉觉得它们似乎变成了一把巨大的钳,便那样被魏九清扣着,锁在他的脖颈之上,看起来是那样的危险。
好似她只需简单的动一动,便能夺了他的性命似的。
不过事实也是如此,他的整个命脉如今显然已是她的囊中之物,想放便放,想夺便夺,全无半分招架之力。
苏令望压根没有什么心思与精力去区分眼前的那些梦境与现实的交织,她只觉得魏九清丝毫全然没有任何危险即将降临的感觉,反倒是有意的随着动作,将自己的颈时不时向那“钳”上送...
偶尔足背上还会再喟叹之际落下几个温热的触感。
反倒她,那里都是痛的。
魏九清的确是方才急切了些,一时间没持住自己的压抑,免不得忙碌了一番。
如今这样的居高面对着面,瞧见苏令望面上的神情,才惊觉得自己或许方才下手狠了些,致使央央原本莹白的面上浮起了一层浅红,连那鼻尖儿也一抖一抖的,可怜可欺。
他遂垂首,与她近些,刚想出言,却叫那惨兮兮的小人儿打断。
“有关系的...魏九清...你不要再同我讲没关系...有关系的...我觉得...”
苏令望的声音夹杂着那些断断续续的抽抽嗒嗒一同传来,像是在控诉,更多的是自言自语。
她也不知自己的手在何处,只是觉得不经意之间滑了下来,那指尖儿触过的地方,像是石塑一样的光滑,里肌十分的有力,不难察觉出,是他的背。
即便前些日子受伤的损耗不小让他瞧起来格外的清瘦些,却丝毫不影响那些腱子肉在需要用武之地之时的发挥。
那在她指腹之下错综繁杂的,若真要问起元凶,大概便是苏令望细心养的那些水葱似的指甲...想到这里,她居然一时间有些过意不去。
分明是她要控诉魏九清,却发现自己做的坏事似乎也不少。
外面这才刚过了午时,这季节近仲夏,午时风都带着热浪,全没了往日的动力。
或许是花期将尽,窗外那几株荷花玉兰的瓣儿,一片都有半个碗口那样的,竟然接连掉了好几片,就那样明晃晃的落在那里。
那样落的一地,像极了屋室之内的那一地。
都显然是全无准备,又格外的突如其来。
魏九清已经滞在那里小一会没有动作,一副愿打愿挨的样子聆听着苏令望的控诉。
虽说两人这一次的交流是前所未有的深入人心,他也十分的受用,只是心中记挂着央央向来都是个脆弱的娇气包,因此便只急了不过半个时辰,便放缓下了心态,连动作也跟着缓了下来。
毕竟他向来擅长半路而止的忍耐。
只不过这次没有只走到半路。
反倒是被钉在那里的央央,即便是对方安静了,她也是胆子小耐着疼,动也不敢动一下,唯有那呼吸是格外的急促。
她觉得自己的眼神无处安放。
若是直视着魏九清的眼睛,她才不肯,羞死人了不说,只怕他是又要向方才那样抓狂...
若是瞧着魏九清旁的什么地方,那...那岂不是更加的让人难为情,好像自己是个登徒子,那样借机会瞧他的身一样,不可不可。
苏令望只得悄悄侧过头去,试图躲避这短暂的尴尬。
却没成想对上了镜子中的一双眸子。
她不得不承认,那些话本子中曾经总有一些关于镜子的怪谈,或许是镜中会出现什么小妖怪,或许是镜中有另外一个世界,注入此类的故事,大概都是有迹可循的。
如今她这样瞧着屋中那盏铜镜,便觉得自己仿佛瞧见了另外的一个世界。
镜中有魏九清,不过却不奇怪。
毕竟先前,尤其是他扮作女子打扮的时候,她时常觉得他的样貌便像是那一卦的...
只是那妖精捧着的人,她如今也觉得全然不认得了。
似乎很像是自己,却又比平日里镜中的自己媚态横生,她觉得眼尾分明应该挂着的是泪珠,却好似一连串的春日桃花,那样随着绽了开。
而那贴在侧颊上的发似乎是那桃花的枝桠,任由着那花瓣隐匿。
唯有的一个首饰便是一个鎏金嵌着紫水晶的流苏珠钗,被窗外的阳光打在了上面,在镜中映出烁烁光芒,随着她被迫的缓缓挪动,一闪一闪。
真美呀,美得那样的不真实。
那镜中的人一定不是自己,一定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苏令望默默地想。
便在她垂眼之际,却发现那镜中的人儿好似被折叠了似的,又向下置了置。
苏令望着这才惊觉危险,回眸望向魏九清的时候,率先瞧见了自己布着红痕的足背,那样前所未有的与自己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