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闻言一愣,躲闪着双眼情态更有几分可怜,夹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伤还未好,我若伤好未必会输给他。”
沈朝不由得笑起来,还真是嘴硬,打不过便打不过,她又不会怎样嘲笑于他:“你何必和他们硬碰硬?说两句软话不会吗?再拖一阵子,我就回来了,你也少吃点苦头。”
她的确不能理解,当一个主要矛盾出现之时,首要任务必然是解决燃眉之急,哪怕会暂时地损害利益,尊严,或者别的什么都无所谓。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活着才会有无限的可能。
李昱终于转过头,灯火的映衬下如玉的脸庞竟有些奇异的动人心魄,“因为,做不到。
做不到?沈朝心想,倒不如编个别的理由来得好。他从小寄于宫廷之中艰难生活,若连服软都不会的话,怎能走到现在?
沈朝刚抬起头便见李昱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过于澄澈,如铜镜,照镜人如何,镜中人便如何。
她其实也是一个不会服软的人,为此也吃了很多苦头。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学会‘服软’二字,总有些底线需要坚守。
沈朝暗自苦笑,这点倒是像极了她。
吃点苦头,也活该,像他们这样的人。
他的额角有着细碎的伤口,大约是碎石之类的划过的痕迹,只不过在他的脸上便显得有些格外的心惊。
沈朝坐在床边又靠近了一些,伸手去处理,这次轻柔了更多。温热的痒意几乎是一触即分,李昱反射性闭上了双眼,呼吸却不可控制地又粗重了几分。
“重吗?”沈朝有些奇怪,手腕却猛地被李昱握住,只是有些突然,并没有感受到多大的力道,倒是带着几分克制的意味。
沈朝正要开口,却见李昱突然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她。
呼吸有些沉默地交缠着,李昱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脸侧,沈朝突然意识到他们实在靠得太近了,近到她可以看见那双黑沉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
沈朝忙收回手,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她刚挣脱李昱的手,却猛地被反握住,这次的力道大了几分,带了几分不容拒绝的味道。
沈朝看向他,却见李昱沉沉地望着她。被他紧握的手腕处越发滚烫,炙热的强烈触感让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在了这一处。
沈朝甚至觉得这屋中实在有些太热,心口的燥意烧灼得人头脑发胀。
“沈监御,沈大人——”李昱突然唤道。
一瓢冷水当头浇下,沈朝停顿良久才道:“什么沈监御,什么沈大人?我是沈朝,朝阳的朝。”
蜡烛烧到底,骤然熄灭。房间里陷入一片漆黑,只听得呼吸声逐渐浓重,沈朝猛地站起身,“我还有急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沈朝,沈监御,曾经万万人之上的沈大人竟在此地隐姓埋名。本应当死去的人竟然还活着,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并不记得他。
还是说她根本不是沈朝,只是凑巧的同名同姓,相貌还极其相似。
不会,他绝不会认错。那么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她没有死?为何她会流落至此?
黑暗中,李昱半拢上了衣衫,望着沈朝离去的方向眸色深深。
半夜能有何事?
只是在找借口罢了。
若是沈朝知道李昱心中的想法,一定会告诉他是真的有急事!
系统看着沈朝夜半三更跑到这种地方来,不由得眼前一黑:“宿主,你这是干什么?”
“简直是天赐良机啊。”沈朝躲在茅厕之后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一边分心回系统的话,“若是这郑大回去跟程老爷告状,我绝对吃不了兜着走。毕竟民哪里斗得过官。”
所以,这就是你过来蹲守茅厕的理由?谁让你今天放狠话,如今打肿脸充胖子怪谁?系统无言。
“哎呀,臭死了,我出去了。你上个茅厕还要人跟着?”是个吊儿郎当的男声。
郑大今天被李昱折磨一通,又被沈朝折磨一通,还有苦没处诉。给这些狐朋狗友讲这些,肯定会被笑话死。郑大心里郁闷没法纾解,晚上睡觉噩梦都是沈朝那张阴森森的脸,说要把他掐死。如今怕得根本不敢一人蹲茅厕,偏偏有人在跟前,他又有些解不出来。
“行,行,那你去外面等我,不要走远啊。”郑大不放心又嘱咐好几遍,千万不要离开。
那人嗤笑几声,应了几声知道了,随即走出去,不时发出一些声响证明着他还在。
郑大放下了心,专心蹲茅厕。正上着,又想起那走掉的媒婆,郑大一捏大腿,暗道,这下完了。那这事儿必定会传得十里八乡都知道,那程老爷能不知道吗?
不行,他得赶紧去跟程老爷请罪,程老爷责骂他也罢,先把那沈朝收拾一通再说。郑大越想越激动,幻想着能把沈朝踩在脚下,令她哭泣着求饶。一时竟没有注意外面已经很久没有动静,郑大反应过来之时忙喊着:“有人吗?有人吗?”
半晌,墙壁的另一边悠悠地传来一道声音,“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