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倾斜进来,外室陈设简单,寥寥几样东西,案上摆放几卷竹简。出乎池晚意料,这里简单得根本不像尊主的屋子。只有侧面墙上摆放的满满一墙壁的书籍典藏,才有点一宗之主的影子。
难道在她不知道的这段时间里,剑宗都穷成这个样子了?!
再往内室走,月光照不进来,但里面点了一盏灯,发出柔软而微弱的光亮。
床铺前面放着一扇无花纹屏风,她看见燕忱正端坐在自己床榻上,手放在膝盖两侧,静悄悄地没有声响。
几团黑雾围绕着他周身打转,隔着屏风看不清晰,但似乎十分缥缈没有实体。随着时间过去,那几团黑雾越来越快,转得人心发慌。不像是灵力产生的气流,反倒像充满恶意的攻击。
一种直觉涌上来,那是修仙者多年面对各种妖魔之后养成的直觉。
那几团黑雾不对劲!
来不及细想,池晚推开屏风。
“咣——”
四周寂静,所以显得声音更加剧烈。
随着唯一的障碍物被清除,她终于看清了那几团黑雾是什么——饲梦兽!
饲梦兽,以人最激烈的情绪为食,编织成梦境,或美梦或噩梦,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最终被吞噬。饲梦兽并无本体,肉眼可见只有一团黑烟,随着吸收过更多人的情绪,便越能精准地找到最易引起一个人波动的梦境。因为饲梦兽没有本体,所以解决起来更麻烦。
燕忱猛地睁开眼睛,漆黑的发丝和冷白肌肤形成极鲜明的对比,狭长眼尾微微泛红,此刻正冷冷看着她,有点瘆人。
他轻轻一挥手,几团黑雾立刻消失无踪。
看他这副表情,池晚就知道自己又闯祸了。燕忱在这偷偷鼓捣什么玩意,居然被她直接撞破,按燕忱现在这脾气,还不得要了她的命?她略一思索,吐出个理由:“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我以为尊上您遇到什么危险了!”
燕忱讥讽一笑:“你是来杀本座的?”
好一手黑白颠倒、反客为主的碰瓷!
池晚大惊:“怎么可能?我只是个没有修过道的小婢女,既无灵力又无身法,木牌您也看过,身份千真万确,真真冤枉啊!”
十七年以后的一切都让池晚摸不着头脑,她都要怀疑陷入饲梦兽梦境的是不是她自己了,否则一切怎么都这么荒诞?
饲梦兽可以攻击人的精神,是谓比其他妖兽更加棘手,普通修士碰见都觉十分头疼。但池晚现在严重怀疑,燕忱把饲梦兽当宠物养着。
正常人谁养饲梦兽当宠物啊?!
“谅你也不敢。”燕忱惫懒地看了她一眼,有点心累,“滚出去,不要再进来。”
在他的视线里,池晚乐颠颠的提着裙角溜了出去。
反正燕忱让她滚,不如滚个彻底,于是直接滚回了住所。
屋内几个人见她回来,俱是一愣。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你怎么样?”
这两个人正是白日算计池晚去无妄殿值夜的,她瞄到她们的木牌,一个叫明露,一个叫明薇,原来是姐妹俩,怪不得长得有点像。
池晚道:“可能尊上嫌我笨手笨脚,总是扰了他的‘好事’,就把我撵回来了。”
明露一脸疑惑:“你怎么笨手笨脚扰他好事了?”
“他泡在池子里,我就拿了衣物和皂角去,但他似乎很惊讶很生气,还有在他寝殿里……”
俩姐妹的嘴越张越大,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
池晚察觉到不对,疑惑地看着她们:“怎么了?”
“你你你你不知道尊上他从来都不许侍女靠近他寝殿的吗?我们连无妄殿的大门都进不去,每次都只能在玉阶的尽头站一晚上。这大家都知道的规矩,你不会不知道吧?”
池晚沉默了,大家都知道的规矩她怎么会知道,她只是一个刚来的啊!怪不得燕忱反应如此激烈,以为她是去杀他的。
池晚又问:“既然只是站一晚上,为何你们如此不情愿?”
明露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们见着尊上就害怕,而且以前姐姐们传下来的经验,每年一到五月廿七,尊上心情就特别的差。”
还是那位姐姐和她说的,那姐姐亲眼见过尊上处死过一个侍女,尊上只是挥一挥袖,那侍女就飞出去数丈远,后脑流出一大片血,歪歪嘴就不动弹了,给她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明明几天前还一起用饭,今日就惨死面前,谁能不害怕呢?
虽然后来又听说此事另有隐情,那侍女似乎是魔修派来的细作,但大家同为侍女,尊上杀死她们比踩死一只蚂蚁都简单,万一轮到自己可怎么办?明露只敢在心里嘀咕这些事,哪敢说出来给池暖听。
明薇在旁补充道:“我们又没有要害你,你自从挨了殷大小姐几鞭子之后,卧床已半月有余,你的活儿全落到我们身上,你帮我姐姐去值夜不也是应该的么?而且我姐姐都把明天去周仙君那里当值的机会让给你了!”
既然如此,很多反常便能说通了。只是不知道燕忱为什么偏偏在这一天心情不好,她也不想知道燕忱有哪档子伤春悲秋的烦心事。
“我梳的这头发有何不妥?他叫我不要再梳。”池晚转过去,扯着自己的头发给她们看。
“不知道。”另外两人皆是迷茫。
时候不早,屋内众人都渐渐睡下。池晚躺在铺上,思索上辈子的事,却发现她缺失了自己如何死去的记忆。修道之人一旦走火入魔便会失去神智,那之后的事情记不清了也正常。更何况,她早就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走火入魔。
这发式……关于这发式,究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