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时间,然后,等刷到底端的时候,开始觉得无聊,但又不想打扰姜则厌工作让他分心,于是,锁了手机屏,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环视四周。
五秒后,当视线无意间扫过某个桌面时,轻叩着脸颊的手指忽然顿住,呼吸起伏,因为那时,不远处昏暗的氛围灯下,她这辈子最怕见到的人,如今却横跨了两个国家,再次出现在视界范围内。
以为自己早已练就了一身“对什么都无所畏惧”的本事,但偏偏,在看到虞舒菀的那一刻,所有的自我抚慰被推翻,所有的勇敢被扼杀,她无法熟视无睹,更无法做到心如止水,当回忆翻涌袭来,那些痛苦的,令人悲怆的往事就像是无形中扼住脖子的手,掐得她无法呼吸。
大概是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变化,也感受到了她这边霎时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低气压氛围里,姜则厌终于将注意力从手机屏上移开,朝着虞伽此时此刻正目不斜视的地方看过去。
虞舒菀显然没有看到他们,她正欢畅地与人交谈,像是很快就要谈成一笔唾手可得的大买卖,正眉开眼笑地给对方敬酒。
从言行举止,以及稍微泛红的脸颊来看,她应该喝了不少酒,而她身旁坐着的那个举止文儒,实则是个斯文败类的男人,正是她姑父,也是那个在虞伽父母尸骨未寒时,就开始筹谋如何吞并虞正霆在律所内所有股份和遗产,卑鄙无耻,道德败坏的人渣。
“回法国的机票定了没?”
虞伽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收回视线,随后,压惊似的猛地灌下半杯红酒。
姜则厌别过头来,看她,三秒后,才答:“这么希望我走?”
“反正早晚都要走。”
“定了明天的票,你该不会迫不及待地想要我今晚走?”
她捋了捋头发,没说话。
接下去的近一小时内,整个人都不在状态,虽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姜则厌对着话,但全程心不在焉的,敷衍程度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
真可恨。
明明过去那么久了,明明以为早忘掉了,也明明觉得伤口早已结了疤,但偏偏在狭路相逢时,就是没法做到若无其事地冷眼旁观,就是没法从那些受过的苦难和被至亲背叛的噬骨之痛里挣扎出来。
吃完饭后,姜则厌喊来服务员把单给买了,虞伽问他接下来去哪,他说带她去看夜场电影,虞伽木讷地点了点头,说好。
之后,情绪和神智都被酒精操控着,整个人恍恍惚惚地被姜则厌牵着往前走,她那时候一直低着头,想刻意绕道而行,但偏偏被姜则厌拉着往她最想逃避的方向走。
于是,在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在胸腔里越跳越快,脑内近乎空白的时候,真真切切地被姜则厌带去了虞舒菀所在的那桌。
那会儿脑子完全是懵的,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更没想到姜则厌心思缜密,早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而她越慌张,他就越从容不迫,全程牵牢她的手,主动跟那桌的熟人打招呼:“秦叔。”
被喊的男人是他爸公司的高层,听到这声后,顿时抬头看向姜则厌,三秒后,和蔼一笑:“则厌,好巧。”
与此同时,视线往他身边的虞伽挪去,就在看到两人紧握着手的当下立即反应过来:“带女朋友来吃饭?”
“是。”
他言简意赅的回答,也终于换来虞舒菀的关注,她那时正朝他们这儿挪来视线,然而,就在看见虞伽的那一秒,脸色骤变,连同一旁的沈志扬,两人瞬间表现出一副“见瘟神”的慌张神情。
天下哪有那么多机缘巧合,能让反目成仇的亲人在这样的场合下相遇,偏偏还有求于人,像造化弄人,又像无情的嘲讽,更像一记无情的耳光,狠狠抽在两人脸上。
沈志扬多聪明,多老谋深算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懂眼下的局面,当下便立马转变态度地说:“伽伽,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什么时候回的国……”
虞伽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你当然不希望我在这。”
“怎么会……那年你不告而别,我跟你姑妈找了你好久,”沈志扬略显尴尬地瞥了眼即将进行合作的伙伴,继续说,“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
虞伽没接话,手指轻微地抖,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口一句也讲不出来,就在呼吸越来越不顺的时候,五指忽然被姜则厌的手指插入,扣紧。
他太懂她了,知道她怕什么,所以就是要无条件支持她给她底气,也让她知道,只要有他在,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任意妄为,无法无天,怎样都行,反正都由他在背后撑着。
那边,见她不说话的沈志扬又假惺惺地接着讲:“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还没来得及出声,虞舒菀终于插嘴道:“伽伽,我们都很想你,都盼着你回家,即然老天能让我们在国内碰上,大家又都认识,不如坐下来一起吃顿饭?”
“不用。”
这回,抢话的人是姜则厌,他的视线徐徐挪到虞舒菀和沈志扬的脸上,继续说:“我们吃过了,你们慢用,走的时候也不用急着抢单,因为你们这桌的单已经买过了。”
“这怎么好意思,说好这顿我们请的。”虞舒菀的手背僵了僵。
“不用谢我,”姜则厌朝虞伽那儿短促地看了一眼,“她买的单。”
因为这话,虞舒菀再一次将视线放到虞伽身上。
彼时,虞伽的手心微微出汗,眼睛一刻不离地看着虞舒菀,于是,在双目毫不避讳的直直对视下,姜则厌偏又不紧不慢地补充一句:“还加了点菜,多吃点,也好养精蓄锐为之后我们这边向你提起的诉讼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