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军板直腰背坐在喧闹的火车上,人挤着人,脚臭味和一些莫名的气味混杂在一起,车厢里又不怎么通风,闷的他头晕。
火车到站。
他拎起放在地上的军绿大包,里面没装什么东西,就一些换洗衣服,他这次回来的匆忙。
想了想家里的四个孩子,还是准备一会在城里供销社买点东西带回家。
本来售货员倚在货架上走神,一见穿着军装的宴军进来,立马挂着笑脸迎上。
“同志,你看看你要什么?我们新进了一批橘子糖,回家探亲拎这个最好了。”
售货员眼尖,一瞅他拎的大包就知道这是回家探亲来的。
宴军木着张脸,让售货员称了两斤她推荐的橘子糖,要是没做那个梦,回家这个糖果肯定是给宴老太。
但是现在,这橘子糖拿回家给孩子们分分吃,指定是不能再给宴老太了。
他的眼睛余光划过麦乳精和一些营养品,心里有些挣扎,脑海里不断浮现宴老太给三燕喂生鸡蛋的画面,最终还是强硬扭头转开。
不过他还是给宴老头买了一盒大前门香烟,三毛钱一盒加一张香烟票。
临走时,他瞅见供销社货架上挂着一套的确良的衣裳,淡雅的云蓝色长袖衬衣搭一条同色系的裤子,即简雅又大方。
看见这套衣裳,宴军想起了自己的妻子郑艳丽,梦里面她对弟妹拿他的钱穿的确良衣服总是耿耿于怀,说起这事就要在家大闹一场。
“同志,你头上面那套衣裳拿下来给我看看。”不就是套衣裳吗?宴军不明白就一套衣裳她有什么可生气的,但是他还是准备买了这套衣裳圆了艳丽这个心愿。
售货员一开始还以为这个同志多有钱呢,结果就称了两斤糖果一盒香烟,走路还一瘸一拐的,现在又瞅上了的确良衣裳。
搁心里偷摸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给他取下来了。
“不能乱摸啊,这可是难得的好料子。”
这的确良的衣裳现在可火了,根本不愁卖,要不是刚进的货也不能挂在上边。
宴军也没用手乱摸,只在脑海里大致比划了一下尺寸,郑艳丽肯定是能穿,她即高挑又苗条。
“同志,这套衣裳多少钱?”
瞎问,售货员眼皮子都没抬。
“六块钱加布票。”
宴军手摸了摸裤兜,里面是他这次任务奖励的钱,二十块钱,刚刚已经花了一块九了。
他每个月的津贴都寄给他妈了,要不是这次任务奖励的有钱,他还真没钱买这个衣裳。
想起梦里郑艳丽为了这个衣裳吵了那么多的架流了那么多眼泪,家里都不得安生了。
咬咬牙买了!
宴家最近出了一件大事,这事第一生产大队的人都知道。
郑艳丽罢工了!!!
宴老太现在一出门就拉着别人诉苦。
大儿媳妇不听话又懒还馋,在家饭也不做,衣裳也不洗,你做好饭她闻着味就来了,带着四个丫头片子坐下就吃,吃完甩手就走,天底下就没有她这么受气的婆婆!
宴老太说话声音低速度慢,语气是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委屈。
旁边围了一群老太太小媳妇,这日子枯燥,要不和人拉拉西家长东家短,那这日子过的就更没滋味了,不过她们聊的都是别人家的长短,第一次见自己说自家的丑事的。
“都是从当媳妇苦过来的,我这好不容易熬成了婆婆,还能苛待她郑艳丽吗?我都是把儿媳妇当亲闺女一样疼的。”
宴老太苦巴张脸跟大家伙诉苦,她也不嫌自家丑事成为大家的饭后话题,反正郑艳丽干这么不要脸的事,宴老太就要把她拉出来晒晒。
小媳妇脸嫩人也不机灵,听到宴老太这样说,就开始心疼她了。
她要是不做饭她婆婆恨不得跳起来把房子捅个窟窿。
把儿媳妇当亲闺女对待,看宴老太这么好的婆婆,她怎么就遇不见呢?
宴老太一拂耷拉到脸上的白头发,瞅着天色渐晚,着急忙慌的说:“不跟你们说了,我还要回去给艳丽做饭。”
她一刚走。
小媳妇也被她婆婆叫回家做饭。
“宴婶真可怜,艳丽搁家什么都不干,还净吃净喝的。”她婆婆年龄大,路走的慢,她说这话也就是看自己和婆婆一路没有话说挺干巴,拉拉呱嘛。
她婆婆人老成精,眼皮子一翻就知道自己儿媳妇心里的想法,不只是无心的话,恐怕也是在点自己。
呵!
她突然笑出声。
小媳妇还不明白自己婆婆笑什么呢,就听见。
“宴老婆子要是真对艳丽好?干嘛拉一大群人说她的不好?面甜心苦的人啊,最能磨人了!”
郑艳丽这几天罢工了。
她是彻底不想再伺候宴家这一大家子人了,这一大家子伺候起来麻烦又不落好,从始至终,宴家人都没有把她当成过家人,她就是个外人,保姆干活还要付钱呢。
宴老太明里暗里挤兑她,她就当听不见,反正她也就是动嘴。
郑艳丽发觉只要自己不在乎做什么好媳妇,不在乎什么名声那可真是......
一身轻松啊!
她正在院子里给四个女儿洗着头呢,自己洗过之后刚给大燕洗好。
就突然听见一声。
“军子啊,娘的军子啊,你可是受了大罪了!”老远都能听见宴老太哭天喊地的声音,可怜一片慈母心哟。
听到这声,大燕确定了,肯定是她爹回来了,眼睛猛一亮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