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棚子里没甚好茶,花生米也炒得过了火候,吃着怪没意思,我想了想,先把那只钱袋子拿出来,示意白展堂伸出手来,几个小银锭子便抖落进他的掌心。
我抬眼大概估摸了一下,发现正好四个十两的一个五两的,不多不少,便满意地拍了拍他的手指:“拿去打酒喝吧。不过不准打多了,下午还赶路呢。”
白展堂手上还沾着花生屑,被我随手抹掉。他下意识收拢手指,将银子掂了一掂,才勾起嘴唇笑了起来:“原来还有我的份儿。”
他微微歪着脑袋,却不着急把银子收起来,一个一个用拇指挑到半空中,再轻巧地一一抄进手心里,玩得花里胡哨,偏偏脸上还一副百无聊赖的神色:“这地方能有什么好酒?我可不想委屈自个儿的舌头。”
我捧着脸,斜眼瞥见茶棚老板不经意间抛过来的视线,连忙伸出手来抓住他垂在桌子上的袖子,一本正经地摇了摇:“那你给我买两个糖包去,我没吃饱。”
白展堂眉头挑起来,眼睛里忽然蕴出一点笑意。但他没有把自己的袖子解救出来,反而同样正正经经地发出疑问:“早上我可问过你吃饱没,怎么这会儿胃里又有空档了?”
“那是因为一点儿也不好吃,我不好意思说,”我小幅度地摇着,无比真挚地冲他眨眼,“要刚出炉热气腾腾的糖包,一口咬下去手指头上全是糖渍。”
他拗不过我,还是动身起来,只是经过我的时候突然伸手在我肩头轻轻一压,等我转过脸来,才低下眼,无不担忧地叹了口气:“现在还好,仗着年轻,怎么吃身条都过得去。过几年要是吃垮了模样,可不能那时候再来找你白大哥负责啊。”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盈着闪动的光,缠绵在他微微翘着的唇角上:“…可提前说好了啊。小郭大人?”
我咬牙切齿,给了他一个肘击:“用得着你来操心!”
他大笑着躲开了。
老板极有眼色,及时地出现在我的身后,刚要开口就被我抬手止住,直到确保白展堂不再回头,我才放下手,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札:“这封信要尽快送入京城,记住,一定要用最快的线路!”
这自然就是莫小宝承诺的请释信。六扇门一向是个很现实的部门,等到衡山派灭亡的消息传进京里,届时哪怕莫掌门再恳切真挚的求情也不过是废纸一张。我只能力求打个时间差,就算日后衡山派这三个字就此失去威信,只要这封请释信入了档,便还能发挥其应有的效果。
就当我耍一回无赖好了。
老板很自然地把信给收起来了,因为棚里还有客人在,他待我的态度就没有昨夜那么夸张,满脸笑呵呵地拿抹布把一桌子的花生壳给收拾了,一面嘴里不住地告罪,一面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禀报:“我已和七侠镇辛丑十七取得联系,昨日确有一名少女与龙门镖局的千金会晤,根据年岁相貌来看,应该就是前段时间失踪的莫小贝。”
我容色沉稳地点了点头,到底难掩讶异,在桌子底下浅浅掐了自己一下。
我当然没忘这件事,只是没想到他效率居然如此之高,半宿功夫就与七侠镇取得联系。若非他手下有擅长神行术、能日行千里的奇才,就是七侠镇的暗桩第一时间发现莫小贝的踪迹,恰于今日送来了消息。毕竟衡山的事情一向是由这位来盯,找他来确认一下身份也是应当的。
说到底袁荣到底是如何处置、安排、操控这些遍布全国各地的暗桩,我一无所知。
他们之间是如何传递消息、划分区域、厘清职责的,我也丝毫不关心。
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非常好用。
老板汇报完消息,两只手在衣襟上擦了擦,露出一个有些局促的笑容,看上去真是个实实在在为一日三餐辛勤劳碌的本分人,任谁也想不到他背地里还干着这么一份活计。
多好。这小日子叫他过得,多刺激。
我被自己的腹诽给逗笑了,于是连忙清了下喉咙,毫不吝啬地送出了自己的赞扬:“不错,消息来得很及时。接下来我正要去七侠镇处理事情,你在这里盯紧了,衡山这些人什么时候动身,第一时间把消息给我。”
想了一想,又及时作出补充:“还有源天钱柜,一定给我盯严实了,我不相信他们接下来会无动于衷。源天钱柜的消息每隔五天就要传给我知道,记住了么?”
老板脸上依旧挂着市侩又热心肠的笑容,但他的声音却显得那么的冷酷精准:“属下谨记。”
他这么专业,让我很是满意。虽然我有心还要从他这里问出来一点有关衡山派的情报,但是眼看白展堂已经提着一袋包子回来了,便掏出一块碎银子结了茶钱,冲老板点了点头,起身迎了出去。
“要走么?”白展堂停住脚步,自然而然把袋子抱到胸前,打开顶口等着让我伸手去拿,“喝饱啦?”
我压根也没有听清楚他在问什么,用手帕把手擦干净了,才接过他递来的油纸,捏出来一个三角包,小小地咬了一口上面的尖尖儿,立刻被涌出的热气糊了一下眼睛:“哇!好烫!”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很懂行地赶紧抿了一口流淌出来的糖浆:“不过真甜!这家真舍得放糖!”
“也给我尝尝啊,”白展堂用有点儿委屈,也有点儿气恼的口吻,低低地埋怨,“我手上全是你的东西。你说说你,这么近一点儿路,你带了什么东西,咋这么重?”
他胳膊上一左一右挂着两个包袱,的确不方便吃东西,我便捏了个糖包送到他嘴边,小声叮嘱:“吃吧,小心流出来的糖浆,能烫掉你的舌头。”
白展堂果真听话,学着我的样子先小心咬了个口子,再垂下眼睛,乖乖吸吮入口的滚烫糖汁。
我盯着他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