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径直走到舞台前，绕到台侧踩着楼梯走到舞台边在她身旁坐下。周亭然扳开一罐冰啤酒塞到他手里，自己也开上一罐豪爽地喝了起来。
孟宴臣看着手里瓶身冒着冷气的冰啤酒，心里挣扎了一会儿后也仰头灌了一口，酒精下肚，他心情才稍微好些，他开口问：“好好的酒吧不去，为什么来这儿喝。”他环视了周围一遭，平时剧场灯光火猛的，如今竟觉得阴恻恻的。
“剧场诶，舞台诶，这是一个芭蕾舞者最离不开的地方，我就爱来这儿。”周亭然爽快地叹了一声，双手撑在身后微微后仰身体，她绷直脚尖，顽皮地踢了踢腿，语气里满是雀跃，“这是我回国后第一次演出，没搞砸，我高兴。”
按理来说，周亭然在国外舞台发展的很好，回国反倒是大材小用了，孟宴臣闻言，神情动了动，随口问道：“那日在饭桌上，听周阿姨说你在巴黎舞团发展挺好的，怎么回国了？”
“跟你一样，被逼着相亲呗。”周亭然低头，眼神里有些落寞，她叹气，继续道，“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孟宴臣侧耳，好奇。
“因为我常年练舞，受过伤，已经跟不太上国外舞团高强度的训练和比赛节奏了。”周亭然说出口的时候颇有释然的感觉，像是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事，但孟宴臣清楚能够感受到，她语气里满是可惜，“我何尝不想在国际舞台上再冲几年呢，是我自己身体不争气，舞团里出挑的演员一茬接一茬的，与其担心哪一天就被新人挤下舞台，还不如趁着自己最光辉荣耀的时候衣锦还乡，不至于尊严碎一地。”
周亭然缓缓起身，走到舞台正中去，台中一盏白色聚光灯独照，周亭然身姿挺拔，双臂柔美挥动，未来得及挽起的长发垂在一侧，露出白皙婉美的侧脸轮廓来。
她缓缓踮起脚尖移动，就算没有伴奏倾斜也能起舞，带着情绪与浓郁感受舞起了一段，虽是简单的基本功连串，但极为考验舞者的功夫，动作与姿态都尽显芭蕾高雅圣洁之美。
孟宴臣转过头来欣赏，他依稀能分辨出她跳的是《胡桃夹子》中糖果仙子之舞的选段，他的眼神随着她的舞姿而动，露出些许赞赏，直到周亭然结束动作定住时，他才鼓掌。
“还行。”
周亭然哭笑不得，“什么还行，夸人都不会夸么？”她跳了一舞，心情更加愉悦，她晃了晃四肢舒展筋骨，边活动边看着孟宴臣转阴为晴的脸色，一整天的郁闷仿佛就在一瞬间散去。
这也是孟宴臣第一次放下所有偏见和情绪，很认真地近距离接触周亭然，舞台上的她与平日里潇洒放荡的样子截然不同，自信的神采，发自内心的欢喜与热爱，她很耀眼，耀眼到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的火热。
孟宴臣还从没见识过像她这样的女孩，一开始只浅显地认为她不靠谱且离经叛道，甚至有点疯狂和嚣张，自从他那日看到舞台上的周亭然时，他对她的印象才算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也许看上去活的随心所欲，放荡不羁的人，内心里也有一份执着想要坚守。
而他，看似什么都拥有了的人，却好似什么都没得到过，也没有勇气和胆量去跟现实争上一争。
明明孟家和霍家门当户对，旗鼓相当，却培养出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和自己的克己复礼不一样，周亭然不是养在温室里的玫瑰，而是像要活在荆棘丛里肆意生长的玫瑰，她不服沉闷枯燥的规制，时刻想着逃离，只做自己。
孟宴臣突然很羡慕她。
周亭然慢慢停了下来站定歇息，忽地看见在出神的孟宴臣，她笑着冲他喊：“发什么呆呢？被我的才华和舞姿折服啦？”
孟宴臣抬眼看她，平心而论，他的确很欣赏周亭然在芭蕾上的造诣。
其余的，尚且还说不上。
周亭然见他不说话，边伸手拽了拽他，提议道：“别烦了，有再多的烦心事发泄出来就都好了。”她指了指空无一人的观众席，“反正现在也没人，你也来舞台上转转，喊一喊，把内心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排出去。”
孟宴臣看着她，没出声。
“别板着脸啊，试试看。”周亭然把足尖鞋放在一边，光着脚跑到舞台上蹦蹦跳跳了起来，她肆意挥舞着双臂，动作滑稽又夸张，“你试试，真的很解压。”
孟宴臣并不被她的激将法所打动，周亭然见状，干脆走向前去把人拽起来，拉着他手跑到台上奔跑，蹦跳，转圈，任由情绪飞扬，任由四肢放松挥舞。
起初，孟宴臣还很厌恶地想要挣脱，但经周亭然这一带动，他似乎感受身体内的肾上腺素飙升，令人兴奋和开心的体内因子正被积极调动，他好像感受到了开心，感受到了灵魂冲破禁锢的感觉。
他尝试着放松身体，放松情绪，再尝试释放发泄压力。很快，他汗流浃背，挥汗如雨，但并没有劳累疲倦的感觉，蹦跳了一阵下来，他只有前所未有的愉悦。
孟宴臣看向身旁耍的比他还疯的周亭然。
从他的角度看去，炽热的聚光灯照亮舞台一方，她的侧脸轮廓温柔，随着动作而飞舞的头发晕着光，她笑的很开心，明媚的笑脸经久地印在孟宴臣的脑海之中。
今夜，孟宴臣有了一种新生的感觉。
他好像，找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真实的自己。
不知不觉，迈出剧场的时候已经将近一点钟。
燕城在夜色中慢慢沉静下来。
两人并肩往停车场走去。
孟宴臣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跟着周亭然的脚步，很奇怪，这次他竟然没有抗拒周亭然的感觉了。
“谢谢。”
孟宴臣冷不丁地开口，也不知怎的，鬼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