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纪连芙与章云野跑遍了格斯里知名的艺术馆。
章云野平日吊儿郎当,在正事上竟出乎意料地靠谱。纪连芙对他改观,态度上也缓和许多,但依旧算不上多友善。
一般来说,就是纪连芙在前面快步走,章云野跟在身后慢悠悠晃,看到有意思的东西,就飞奔凑过去鼓捣一阵,觉得无趣了就找下一个有趣的东西。
上蹿下跳,没法安静地在一个地方呆三分钟以上。
纪连芙从来不会等他,无论章云野跑去哪里,最后还是会回到她后面,只有她走的太快太远,章云野才喊一句:“纪连芙,你等等我呗。”
这时候纪连芙会放慢几步,等他追上来,翻译旁边画作的情况。
纪连芙的笔记本,也从几页记到了几十页。
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抢走了笔记本,手腕上两只镯子银闪闪。
纪连芙愣住,之后恼火:“还回来。”
章云野举高本子:“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从格斯里美术馆到皇家美院的河水是什么颜色的。”
纪连芙才不回答他,跳起来去抢,章云野将胳膊伸到更高,预判了她的耍赖,嘴角上扬,欠揍地挑了挑眉。
纪连芙很想朝他这张好看的脸来一拳,忍住了:“蓝,呃,绿色的吧。”
“清晨的时候,白鸽会从河上掠过,碧蓝色的河水映出影子。傍晚夕阳会照在河面,灰白的河流上闪片片橘红的光。昨天是雨天,雨滴落在水面,像毛笔颜料滴落在宣纸上,渲染湿漉漉的蓝色。那个地方我们这几天来来回回路过了五遍哎,你竟然一点儿也没看到,一直在看这个笔记本。”
“没看到怎么了。”
章云野抿了一下嘴:“没怎么,只是,嗯,觉得遗憾,很漂亮的。”
他不满地抖了抖本子,又稳妥地把它放好在纪连芙手中,轻轻喃了一句:“想让你看看。”
突然,纪连芙心像是被扔在了格斯里桥沿下的碧波里,好似与水融为一体,跟着那水波上下摇荡,感到一滴雨落留下来,湿漉漉晕染起片片蓝色。
纪连芙硬声:“哼!看不到有什么大不了的。”
章云野摸下巴思考:“也对,反正,机会还有很多。”
他心中那点郁闷烟消云散,又活蹦乱跳,拉着她去吃午餐。
夏令营虽然报销食宿费,但有报销范围,超出的部分还是要自费。
纪连芙根本摸不清物价,为稳妥,这几天一直在吃快餐,章云野跟着她连吃了几天的快餐,天天乐呵,没有什么不满。
这还是章云野第一次主动拉她去餐厅。
站在餐厅门口的时候,纪连芙惶恐,因为面前的建筑太富丽堂皇了。
一看就很贵。
她不想进,被章云野硬拖进去了。
桌位靠近窗边,可以俯瞰格斯里碧河,餐厅装修极具艺术,灰黑流线型吊顶有成年人的压抑,厅中央高台饰有灯光,传来钢琴与小提琴悠扬的合奏声。
其他桌上,稀疏坐着几位西装革履,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纪连芙坐在椅子上不安,听着章云野用外文流利地念了一长串菜名,侍应生微笑回应几句后,二人齐齐看向她。
章云野耐心解释:“他们家伊比利亚火腿不错,我们点一份,你喜欢鹅肝还是牛排啊,甜点想要巧克力蛋糕还是柠檬蛋糕,服务生说他们家柠檬蛋糕跟真柠檬一模一样,想看看吗?奶油浓汤里面有……”
“你定,我都可以。”纪连芙打断。
“哦。”
在吃饭过程中,纪连芙战战兢兢,章云野声情并茂给她讲笑话,她只是扯起嘴角,敷衍一下。
饭后结账,纪连芙看向账单,上面1400数字赫然醒目,折合人民币八千块。
要知道,她这次出国,一共只带了四千块,以应对夏令营两个月的紧急需要。
巨大的惊惧冲击了她,难道这一顿就要把两个月生活费全用掉吗?
她浑身发凉,一股无名怒火窜上心头。
章云野擦完嘴起身:“我去结账啦。”
纪连芙声音颤抖:“我那部分钱,回酒店还给你。”
章云野摸后脑勺:“不用,我请你……”
“谁用你请!”
少女愤怒的责问把章云野吓了一跳,他抬眼看见纪连芙眼眶微红,心头慌乱,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像做错事一样呆站在她面前。
过了一会儿,才缓声问:“你为什么生气啊,能告诉我吗?”
纪连芙重复:“谁用你请。”
“可是,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关系更好的时候,我就请你吃饭吗?”
“哦,高级朋友啊。”纪连芙扯出一抹嘲弄的笑:“有意思吗?谁有空陪你玩这种游戏。”
章云野耷拉脑袋,刘海盖住眼睛,看不见情绪。
纪连芙心里又焦躁又难过,怒气冲冲走出了餐厅,她的随行老师也紧跟着出去,走出大概一百米,又觉得自己有毛病,折回来在餐厅门口跺脚。
准备等章云野出门,再跟他说两句话。
结果章云野没等到,等来两人高马大的人,是餐厅保安,把她捉回了餐厅边廊。
章云野和餐厅经理就在。
经理问:“就是你们两个,吃霸王餐?”
纪连芙向章云野扭头,章云野翻译:“他说我们两个吃霸王餐。”
“?”
章云野若无其事道:“我银行卡丢了,一起刷碗还债吧。”
什么狗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