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前往理想乡的那天,斯坦因没有出现。但艾尔莎知道,他一定在暗中目送她离开。
艾尔莎的心头涌上无法言说的失落。
和艾尔莎不同,猎魔人期待这天已经很久了。
出发的时间一到,小队就拔营出发,前往全新的家园。
等那缕红发彻底消失在地平线外,斯坦因才收回眷念的目光,转身踏上了他的旅程。
狄伦下令轻装简行,马匹奔袭在大道上,扬起滚滚的尘埃。
和平时整齐肃穆的氛围截然不同,轻快的马蹄都透着愉悦的企盼。
他们在上午的时光,披着灿烂的阳光穿过田野和山林,沿着湍急的河流前行。
接近午间,随着遮挡视野的树叶,被远远地抛在身后,树林外的视野豁然开朗。
前方是木头筑成的下游堤坝,阳光倾斜进镜子般的水塘。平整的水坝上,有几个村民在浣洗衣物。
“原地休息。”狄伦下了指令。
艾尔莎也跃下马背,她深深喘了口气。
和周遭轻松的氛围不同,她感觉身体和心灵都沉甸甸的。像是个从水泥中刚被打捞出来的湿淋淋倒霉蛋,有时她忍不住怀疑,心思沉重的自己会拖累、甚至压垮身下的马匹。
她散步到水坝上,正好迎面遇到一个卖花的姑娘。
“买束花吗?”卖花女捧起花篮,殷勤地问艾尔莎。不同种类的花束簇拥在篮中:“来束‘维美雅百合’怎么样?花语是‘祝愿旅途顺利’哦。”
艾尔莎摇摇头,但她的目光落在了花篮里的白桔梗上。
“请问一下,”艾尔莎似乎后知后觉了什么:“白桔梗的花语是什么?”
“白桔梗吗?传在花朵绽放的时候,幸福也已经来到。”卖花女笑着解释:“但是有的人可以抓住机会,有的人就只能错过。”
“所以,它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花语。”她说:“既代表了永恒的爱,也代表了无望的爱。”
站在她面前少女,没有因为这浪漫的解释而流露向往。她微微一愣,脸上浮现出恍然的神情。
她的目光渐渐温柔,仿佛透过花朵看到了谁。
“请给我一束白桔梗。”艾尔莎说。
短暂休息后,在阳光照耀下,队伍继续出发。
午间,他们在路上遇到的酒馆驿站饱食了一顿。艾尔莎抽出包中的水壶,那是临行前薇妮给她的。
“谢谢你带回比尔的消息。”即便艾尔莎带回的是比尔的死讯,“虽然我想过,他会在和血族的拼杀中死掉,”薇妮的双眼红肿:“但直到现在,我还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艾尔莎向她隐瞒了比尔的遭遇,只说他以人类的身份迎来了尊严的死亡。斯坦因也同意这个善意的谎言。
“比尔说过,你对他手下留情了?”
在迪丽的城堡里,斯坦因有无数次杀死他的机会。但每次,斯坦因都只是重重敲晕袭击他的眷属。
“因为你提到过比尔,你牵挂着他……而且,”当迪丽扬言要将艾尔莎变成眷属,斯坦因在备受折磨的比尔身上仿佛看到了艾尔莎的影子,他感到异常的愤怒:“他们和你一样都是人类,我没法再将眷属视为无用的生命。”
斯坦因不禁按向胸膛,他的身体曾经是为了弹出致命的武器匣,如今却存放着凯瑟琳搜刮来的恋爱宝典。他曾经能毫无动摇地收割一切挡在他面前的生命,而现在,他却生出了怜悯之心。
“斯坦因,”艾尔莎露出笑容:“是你的手下留情救了自己,不然我就来不及赶到了。”
“但这也是因为,是你先改变了我。”
薇妮泡制的花茶滋润了干涸的喉咙,饱食后的猎魔人小队继续上路。
他们离期待已久的理想乡越来越近,也离出发的村庄越来越远。
艾尔莎心不在焉地缀在队尾,白桔梗插在她的背包里。艾尔莎并没有掉队,也没有回头看过来路。
太阳消逝在地平线,青灰色的天幕中,月亮升上了夜空。
在星星的注目下,猎魔人小队停下暂时休整。
围坐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整装休息的猎魔人在分享新鲜的烤肉。
“艾尔莎,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狄伦坐到她身边:“难道是刀疤烤肉忘了放调料吗?”
“没有,”艾尔莎撑住脸颊,叹了口气:“是我没有胃口。”
“没有胃口,但是有心事。”狄伦连连点头:“我懂。”
“‘少女的愁绪就像是纤细的纺线’。”狄伦随口哼起曲调,空手假装弹竖琴,惟妙惟俏地模仿起吟游诗人表演时陶醉的神情。想要逗她重新展露笑容:“歌里都是这么唱的。”
“好奇怪。”艾尔莎“扑哧”一笑:“真不适合你。”
狄伦跟着大笑起来:“胡说,明明我也很有艺术天分。”
等艾尔莎的表情重新被淡淡的落寞笼罩,狄伦移开盯着她侧脸的目光:“艾尔莎,你想和我聊聊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起,”艾尔莎盯着手中冒油的烤肉:“有件事,理智上我有了答案,但是情感似乎不怎么认同。”
狄伦看向篝火,火焰在他金色的眸中摇曳,似乎他的心绪也在摇摆不定。
“你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吗?”
“应该说,我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
艾尔莎忽然捂住脸,发出了挫败的哀嚎:“我好像老是在重要的事上后知后觉,”她求助地看向狄伦,“我太迟钝了,对不对?”
“是有点,”狄伦微笑地给她补上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