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溯走后不久,一年轻女子被军头引入,不过十几岁的样子沉默寡言略显老成,穿着朴素大方,不算俊俏倒也能看过眼,神情自若,临走时军头嘱咐她好生伺候,女子点头不语。
起初秋英以为是被送来伺候宗溯的,打量端详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女子挪步走到案前提起铜壶往碗里倒满水,双手奉上态度谦卑恭顺。
秋英有些懵然,下意识去接客气道:“有劳,我自己来。”
“婢唤乌恩,是被分派来的婢女。”女子轻声道
自介完毕秋英暗暗松口气,疑心瞬间消弭大半。
来个陌生女子突然有些不适应。这里是驻军行宫往来皆是男子,还未曾见到过除汉庄之外的婢女,当然在军中汉庄与男子无异。
秋英想起来时偶遇的那些个妙龄女子,没猜错的话她应当是其中之一。
毕竟年纪尚轻身处陌生环境难免局促,为缓解紧张气氛,秋英打茬问:“这里可有方便泡浴的地方?”
连日奔波尘垢飞扬,身乏体困,素爱干净的秋英没来得及好好收拾就径直来此,乍见本不欲与他亲热,谁知他霸王硬上弓。
幸而中途叫停,否则脏兮兮的连自己都嫌弃,趁他离开此处无人秋英想赶紧拾掇拾掇。
这里布兵重重侍卫络绎不绝,女子自由进出实在不合时宜,乌恩思忖再三让其稍等。
约一刻钟工夫就将浴桶热汤还有一身粗袍备好,兑好水以手拭温,秋英道谢,眼睛不经意瞥见她的脖颈与手臂上的淡淡淤色,密密麻麻像是新发。
“这伤……?”秋英面露关怀
乌恩忙用衣袖遮掩,抿唇耷眉,涨红脸犹犹豫豫回道:“他们糟蹋的。”
糟蹋?秋英还没明白“他们”所指何人,就见她泪影涟涟神态凄楚。想到军头与汉庄的对话顿时大悟,心中惊骇不已,更多的是同情与怜悯。
秋英不知如何安慰,不愿言语刺激揭她伤疤,沉默片刻,道:“都会过去,想开些。”
“过不去的”乌恩抬眸,眼神中憎恶一扫而过,转头间神色恢复如常,淡淡道:“婢不像娘子,命好。”
如此遭遇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况且二人素昧平生,
见她情绪低落,秋英又不习惯让人伺候便让其去歇着。
乌恩点头,说自己在外堂随时听候差遣,明摆着把秋英当半个主子对待。
秋英把乌发松松地绾起,来到内室脱袜除屐,除带褪衣中就听门外有人喁喁低语。吓得秋英手忙脚乱套屐掩衣,慌张掀帐。
一出去便迎上推门而入的宗溯。
走时不情不愿似有急事,万万没想到他这么快折返。
里面云飘雾绕怕他多想,秋英难为情地想解释,刚开口正巧乌恩端茶水进来,暗自庆幸有人化解尴尬。
宗溯目光投向秋英一言不发,而后面无表情敛衣端坐。
方才他入厅此女向自己恭敬施礼,并告知里面娘子正沐浴,脚步一顿斜眸看她,而后恍若未闻迈步入内。
“送茶!”他命令
乌恩应诺,端起提前温好的茶点紧随其后。
宗溯坐定,宽肩窄腰身姿硬挺,眼神从秋英挪到规矩奉茶的乌恩身上,黯淡犀利,沉默不语喜怒不辨与来时判若两人,秋英看得古怪。
怕把人吓到,秋英走近低声道:“乌恩,刚送来的女婢,年纪轻轻看着怪可怜,您人不在我不敢贸然做主,只好让她在厅外等候。”
宗溯未应话,把玩案上的茶碗突然静止不动。
“籍何方?家门出身?”
乌恩始终保持跪姿,双手交叠于身前,颔首回话:“奴籍浑戎豁尔沁部族,末等依附民以驵驿为生,五日前部族沦陷以营娼罪身发配至此。”
对宗溯近乎审讯的逼问对答如流,思路清晰。
宗溯满意地点点头,转动手中的陶碗,沉思片刻道:“喝下去。”
乌恩不明所以,满脸茫然。
“凡近孤身,人与物皆须无害。”
一旁的秋英实在看不过去,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何必为难!自古官奴宫婢多都为罪奴俘隶,信不过大可撵出去,受人糟践本就可怜何必试探中伤。
再者,秋英总觉宗溯说话含沙射影,近身无害?在暗示自己曾算计过他,还差点给他下药。
越想越气,不等乌恩伸手去接,秋英一把夺过水碗,在二人震惊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宗溯没料想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就在眼皮底下发生了,表情凝肃地看向她,直到秋英面不改色语气轻松:“安然无事,君上大可把心放肚里。”
“胡闹!”宗溯厉斥,而后不耐烦嚷道:“出!”
乌恩谢恩慢悠悠起身。
顷刻——
一道银光轻盈闪动发出一声短促地呼啸,面前女子迅如闪电以疾掩迟,利落地从袖中抽出半臂长的尖刀飞似地刺向前方。
宗溯眼疾手快一把推开秋英,旋身跨步踢起刀案上的短刀,半空接住拇指推开刀镡,反手拔刀,发出呛啷一声清响,银身出鞘,矫健如龙。
乌恩仿佛换了一张面孔,狰狞阴狠充满戾气,那瘦弱的身躯丝毫不甘示弱,肌肉紧绷双手握刀,迎难而上,精准接住宗溯的一刀斩,刀锋对刀刃生死较量。
奈何男女力量悬殊,时间一久被压制在下的乌恩双手颤抖上身微躬,连连后退两步,眼看坚持不住,咬牙侧身灵活撤力,可宗溯压根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刀锋骤转还是被伤及臂膀,血溅当场灰色衣袍猩红触目。
能躲过这一刀足以证明此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