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曈初照,雨霁天晴
夜里只睡了一个多时辰的秋英一早便从被窝里挣扎地爬起来,睡眼惺忪全身疲乏无力,头昏脑胀甚是难受,穿戴完毕匆忙地用冷水抹了把脸强打精神去了阿大那里。
秋正道因胸口不适,阵阵钝痛加上胸闷憋气,辗转反侧捱痛整整熬了一夜。
秋英见他时正和衣斜卧在床榻之上,一只手抓捂在胸前,双目微阖面色憔悴,双眉紧蹙呼吸沉滞,仔细一瞧,敞开的袍领处能清晰地看到胸口已经如铁烙一般红得发紫……
见女儿进来,秋正道赶紧换个姿势,铆足劲要从榻上爬起,奈何力不从心摇摇晃晃又坠卧回去,遽然岔气引得闷咳不止,秋正道赶紧从枕下掏出帕巾掩住嘴,强忍之下胸腔阵痛更为剧烈,一口血冷不丁从口鼻喷溅而出。
秋英见状赶忙上前抚拍后背,手忙脚乱捞起帕子胡乱擦拭着,心里又急又怕,吓得手直哆嗦,带着哭腔忙招呼子清喊来全福,不等秋正道反应,说什么也得让全福带他进城就医。
秋正道也是个倔性子,大事当前寸步不让,守着众人盱衡厉声道:“我自己的身子骨自己有数,你们莫要小题大做拎不清轻重缓急,这次秣陵我去定了!谁也别挡着我!”
“不可!全福!”
“哎……哎……,在这儿呢……”全福小声应了一句,低头哈腰一副听候差遣不敢置喙的老实模样。
“一会儿拾掇好了,赶紧拉着我阿大去徽州。”
“成,我这就去准备着。”
全福正想转身,人还没走出去就被喊住。
“这家谁做主!说不去就不去,咋了,一个个地还嫌不够乱呐,都杵在这做甚,该干嘛干嘛去!”秋正道圆目威瞪,手掌撑床,扯着嗓子训斥,表情严肃骇人。
小的说去,老的说不去,父女俩争执不下气氛极其尴尬,吓得全福屏气慑息不知所措,悄悄立于一旁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见阿大如此的倔强固执,闭目塞聪一意孤行,秋英一改往日的沉静温婉,挺直身板红着眼眶肃声道:“我知阿大放心不下,成!秣陵!没人去,这回我去!”
话音一落,屋内几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惊得哑口无言,就连秋正道也很少见过平日柔弱文静的女儿这般模样,说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秋正道震惊之余,下一刻被她那正容亢色的严肃劲给逗乐了,呵呵地笑着,不复方才那酷声厉语的骇人模样。
“你?”
“嗯,就我!”秋英回答得干脆利落
秋正道无奈地摇了摇头,又似笑非笑假意呵斥道:“别胡闹,这事不该你掺合,给我老实在家呆着。”
“非我胡闹,此等大事女儿不敢任性胡来。”
看她那昂首挺胸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也不似逞强说气话,秋正道表情凝肃,沉声道:“闺女长大了,知道担事为父分忧,阿大甚感欣慰,可你毕竟是个女儿家怎可在外抛头露面,况且此去秣陵长途跋涉来回少说也要几日,一路上流民匪盗风餐露宿,怎是你能应付的!”
秋英早就预料到阿大不会同意,于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心中所想娓娓道来——
“女儿虽多年没出过远门,但打记事起也经历过举家南迁,少时的千里奔波都不算什么,此去秣陵又怎会拘拘儒儒。放眼望去细思斟酌,进贡一事朝廷重视非常,兹事体大能代替阿大进宫的人,一时之下难以决选。
女儿不才,在闺中好歹也读了几年圣贤书,咬文嚼字头脑还算灵活。
于术业工技,身为秋家匠师之后从小耳闻目染,从始至末各个环节皆熟知于心,如遇宫官问求也能略展所长对答一二。
阿大一人之躯,关乎我秋氏一族乃至整个虞池村的安危荣辱,中流砥柱、镇山之石,还望阿大为了女儿为了族人、乡民,切要保重!”
秋正道被秋英一番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的言论彻底镇住,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从小就吃苦耐劳聪慧能干,却没想到竟胆大心细到如此地步,他的顾虑担忧,都拿捏得分毫不差,循循善诱以理服人。
正如她所说在术业方面,她确实出类拔萃天赋异禀,秋家的独门绝技小小年纪就能钻研参悟,从断矿到掘采,后面的一应工序了然于心,就连锻刻出图都由她亲自操办,广学博识熟能生巧。若把一件铁器成品摆在她面前,只需一看一摸就知道石料、火候、工序如何,后生可畏很多时候就连秋正道都自愧弗如。
可想到她一个柔弱女儿家,腿脚又不灵便,思前想后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
见阿大犹豫不决一时难以抉择
秋英语气转为平和,不徐不疾地说道:“阿大心中顾虑女儿了然于心,我虽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但也知遇事目达耳通随机应变,此次只是代阿大进贡御用兵械,待事情办妥必会即早返乡,阿大先前斟酌酬薪一事女儿自当尽力争取,您老安心入城切勿耽搁!”
“这……”
“时间紧迫事出从权,这节骨眼阿大莫再犹豫。”
见女儿说的头头是道句句在理,心中疑虑担忧已消大半,在秋英的疾言催促下只好松口道:“即便你要去,也得找个得力之人跟随左右……”
秋英见阿大态度缓和,言下之意同意自己的提议,心中一喜:“人我已经想好,眼下二叔探亲未归,全福跟您去徽州,农忙时节也寻不出空闲人手,此番就劳烦里长跟女儿一同前去,再带上几个身强力壮的匠工,阿大以为如何?”
秋正道不放心,又咐了句:“把子清也一道带上,你行动不便,身旁也好有个贴身照顾的人。”
秋英连连点头,笑道:“还是阿大想得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