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衿心情瞬间大好,她含着食物嘟囔道:“你应该庆幸我不是那只暴躁的食人兽,要不然你早就被他嘎嘣嚼碎了。”
沈流之听见这般张狂的话奇迹般没有动怒的心思,他皱了皱眉问道:“那你是什么兽?”
遥衿这回很是严肃,强调道:“吾是食怨兽!”
“食怨兽?”
看他不解的眼神,遥衿颇为自豪地说:“对啊,吾的任务就是消灭人类或者其他生灵身上的怨气,帮他们减轻业障。”
沈流之一怔。
他蓦然想起那天她趴在他小臂上奇怪的动作。
他目光落在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像幼时在山庄里见过的松鼠一样的遥衿身上。
他声音轻地几乎听不见:“我的怨气多吗……”
遥衿听力好,耳尖轻轻一动,回道:“当然多啦。”
沈流之眼睛一眯。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积怨颇深了么?
从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到瘸腿残疾的废物,从驰骋沙场到狼狈地躲进山里,从一家美满到家破人亡,这些年的怨气已经把他折磨成了一个疯子,满腹的怨气压垮了他所有的骄傲。
脑中不时闪过一些刺目的片段,他攥紧木勺,指尖微微颤动,整个人逐渐被低气压笼罩着。
遥衿刚咬了一口鱼片,可怜兮兮地说:“没遇见你之前,我已经好久都没吃饱过一顿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生生饿瘦了一大圈……”
沈流之已经听不清她说的什么了,胸膛里像关了一个猛兽,横冲直撞寻找发泄的出口。
突然,一只柔软的小手包裹住他僵硬的手背。
她突然凑近了他。
“别动。”
他抬起眼,少女明媚的脸近在咫尺。
遥衿深吸了一口气,在他身上虚虚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双眼眯成月牙,满足道:“快让我尝尝,新鲜的怨气哎,那会儿还没有呢!”
他呼出一口浊气,满肚子的脾气像是被银针扎漏了气,那些痛彻心扉的记忆瞬间从脑海里消失,再也想不起来了。
他突然轻笑了一声,心想:他还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这不是还能靠怨气养个小姑娘么。
徐伯来收餐具的时候,看见空空如也的盘子,震惊的胡须差点扬起来。
他家少爷什么时候这么能吃了?
沈流之镇定自若地坐在藤椅上小憩,对徐伯探究怀疑的眼神熟视无睹。
遥衿隐了身,捂着撑得鼓鼓的肚子躺在另一边的藤椅上,看着徐伯不好意思地笑。
半个时辰之前,沈流之面对近在咫尺的遥衿,用手指抵住她的脑袋,眼神闪烁。
他喃喃道:“为什么挑中了我,有残疾,家境衰落的不止有我,为什么三番五次招惹我呢?”
他语气困惑,像是问她又像是问自己。
“可能有吧,但我没遇到怨气比你还浓厚的。”遥衿老实巴交地交代。
刚说完她就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她赶紧赔笑道:“我知道了!”
沈流之收回视线,随口问道:“什么?”
她兴奋道:“这就是缘分呀!”
她想:肯定是女娲娘娘不忍心她在人间过的这么惨,特意派一个“大礼包”拯救她。
沈流之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他沉思了几秒,道:“我可以让你留在身边……供养你……”
遥衿眼睛一下子变亮了。
“不过……”他话音一转,语气变得阴郁,“要是让我发现你有什么坏心思,不管你是什么兽,我让你在这个世上魂飞魄散。”
遥衿被吓的心里一颤,默默往后挪,坐到一边,摆出一副乖巧状,说:“食怨兽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最好是这样。”沈流之轻哼一声,把那碟鱼片往她那边放了放。
晌午过后,薄雾冥冥,隐隐又有下雨的迹象。
不过一会儿,天空中就飘起了雨丝,逐渐雨丝变密。
雨打竹林声,竹叶沙沙作响声,遥衿在这天然的交织乐中昏昏欲睡。
沈流之捧了一卷书坐在靠窗边的椅子上,指尖压在书页边缘,他抬眼,对面藤椅上的小姑娘已经睡熟了。
她面容放松,身体舒展着,丝毫没有防备。
他笑了一声,突然对她这副毫无防备的模样心生不满。
他从装果子的匣子里捡了一粒花生,想朝她扔过去。
就在花生粒脱手的一瞬间,他手指停在空中,片刻后,收了力气扔出去。
花生粒掉在了离她半臂距离的地上。
“暂且饶你一次。”
他轻哼一声,视线重新落到了书页上。
一连几天的阴雨连绵,遥衿守着“食物”哪里也不去,或坐或躺,逐渐放肆。
沈流之发现她比自己更喜欢那两把藤椅。
天天躺在上面撵也撵不走,之后就随她了。
手臂上的咬痕结了疤,遥衿就不再喜欢对着他的手臂嗅来嗅去了。
刚开始沈流之咬牙切齿地问她:“你是属狗的吗?”
遥衿翻了个白眼:“当然不是!”
“那你吃……怨气就吃,你闻什么!”
遥衿笑嘻嘻地说:“你的怨气有股香甜的味道,好闻。”
沈流之抿了抿嘴,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咦?”
“你耳朵尖怎么红彤彤的呀,让蚊虫咬了吗?”
“闭嘴!”
“哼,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