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我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可是我看到了母亲脸上的失落。
最后,母亲挂断了电话。她仿佛失去生机的玩偶一样,说:“他不会来。”
她真傻,明明是去意大利留过学的人才,却做了家庭主妇,懦弱得像只蜷缩的毛毛虫。如果她想,她大可展开翅膀,从这个男人的家里飞出去。但是母亲告诉我,她已经没有勇气了。
加奈是那个疯子的亲生女儿。那时,我看见她就远远地站在楼梯口,两眼无神。她已经很久没有去上过学了,据说是学校的霸凌让她恐惧,而家中这样诡异无法成为她的支撑,渴望爱的她去了牛郎店,被忽悠着买了身。
她像是沙漠里干涸的泉眼。
继父知道母亲联系我的生父之后,又打了母亲,威胁她如果不安分点,迟早有一天要杀了我。
那也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想,却将家中所有的刀刃都藏起来了。
为何只有我这么幸运呢,既没有遭受校园暴力,也没有像母亲那样被继父暴力。如果遭受这一切的是我就好了。
我没有再见到母亲和加奈。我白天学习,夜里打工,勉强活着。偶尔,我会把攒下来的钱寄一些给母亲,她也会给我回信。当然,我的住址并没有让继父知道,不然那个男人肯定会威胁我将钱全部交出来。
最后一次听到加奈的消息,是在晨间新闻上。
十六岁的少女卧轨自杀。继父和母亲出现在了采访里,即使脸和声音被特地模糊了,我依然能认出来。母亲比以前更瘦了,透过荧幕,我甚至能想象得到她当时的脸是多么苍白。
我多么希望,记者们能发现导致加奈自杀的凶手是谁,但是我忘了,他们是多么冷漠的人。一条逝去的生命,不过一篇报道的素材而已。他们知道怎么才能使工作看起来即正常,又轻松,所以他们没有报道出之后的情况,仅仅简单提了点少女家庭的状况。
世上没有救赎。
人们都活着,但像是死了般窒息。
我的母亲坚强地活了几个月。在我寄钱过去很久没有回信后,我回家看了一眼。院子里还有没有整理好的草坪,东西到处乱堆着。玄关没有锁,我推开门,吱呀一声过后,屋里一片寂静。
地板的缝隙里有不知从哪儿流出来的油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恶心的臭味,越往里走,气味越浓。那是一种肉腐烂的气味,我想,至少已经放了三天没有处理了。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天的光景。
尸体已经腐化了,苍蝇在上面产卵,白色的蛆虫在发青的□□里蠕/动。
两居尸体明晃晃地躺在客厅里,如果我不去拜访,恐怕再过几天依旧没有人发现。我想,大约是周围人受不了这家主人的暴脾气吧,所以都不敢去看一眼,害怕牵扯上这家人的烂事。
他们没有错,那是再正确不过的做法了。
然而我还是厌恶了起来。如果我有能力,那么我想毁灭这里。
我十分冷静地拨通了警察的电话,同时也联系了我的生父,向他报告母亲的死讯。我本来不想去联系这个男人的,因为对我而言,他只是个陌生人,但是对母亲来说,在那家暴的日子里他依然是希望。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了许久,我不清楚是不是我的意大利语太蹩脚了,他没能听懂,很久之后,他好像才理清了我的逻辑,缓缓地回了句:“几天后我会来日本接你回意大利”。
我觉得好笑,母亲都死了,为什么他在母亲还活着的时候不来救她,不来救我?他是多么冷漠的男人,此刻装模作样想帮我又能怎样,母亲已经回不来了。
“洛伽,你冷静点。”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令我想到了记者们报道事件的声线——对于他们来说,事件就是日常,报道是工作,无论是真是假,无论残忍与否,都只是素材而已。
“我这边情况很特殊,没有救下她是我的失职。”
“失职?你要是懂责任,你就应该早点把妈妈接走!你认为妈妈背叛你了是不是,明明是你一直没有联系妈妈,她等了你很久!”
“我从来不觉得她背叛了我,洛伽。我和她注定无法走在一起,我希望她能在日本过上平常人的生活——”
“平常,平常……她跟你说家暴的事了,为什么你无动于衷?”
他再一次沉默了。我感觉自己的肺在燃烧,没法再继续叫出声。
“我不能干涉。”他终于,说出了令我浑身冰冷的话,“我是黑手党,洛伽。我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拿自己的家族开玩笑。”
那么,他和母亲的过去算什么,我又算什么?
这个男人这个时候的仁慈又算什么呢。笑话吗?
“不用了,我能养活自己。”我说着,就挂断了电话。然而那个男人,我的生父还是来到了日本,找到了我母亲的家,也找到了我。
我不知道他用力什么方法处理完了我母亲的事情,我只记得他带着一群身着黑衣的男人赶走了警察。
他的背影很高大,与我的继父完全不一样。
将我带去意大利的时候,他告诉我了理由。家族需要一个继承人,而我目前是唯一的血脉了,其他的孩子都已消亡在了战火中。
他早已背叛了母亲,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我的名字叫做:洛伽·巴兹,将是唯一的继承人。
多好笑啊,散落在外的私生子,竟然成了一个黑手党家族的希望。
原本,他并不打算将我拉进这个泥潭,可是家族内部并不安稳,随着候选人的去世,那些野兽露出了尖牙。
他们在演什么戏剧?皇室之间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