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低声道:“殿下,还请忍耐一二……”
这位公主瞧着便像是肆意妄为之人,可他这位主儿“质疑圣上”的事迹还历历在目,后来又被淑妃肆意教养,实在叫人不得不忧心他又会说出什么话来。
六皇子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直起身,他的眼眶中泛起生理性的泪花,摆了摆手示意小江子道:“去给这位公主奉茶罢。”
小江子听得此话,心中的石头稳稳落了地,便默默退到一旁为他们备茶,不动声色地远离这场漩涡中心。
不过两年间,六皇子从一个不知礼数的冷宫弃子,到至少人前大方有礼的大晟皇子,已然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那也意味着,六皇子并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冷宫小可怜了。
小江子心中叹到。
小江子把茶端过来时,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散去。
他又折返回去,将煎好的药倒进碗中,端到六皇子跟前,恭敬地候在一旁,像一尊泥塑的雕像。
阿茹娜从没有见过这样雕刻图案的瓷杯,她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并没有饮那奇怪的水,只是看着六皇子喝药的样子,带点嫌弃道:“你们大晟人,都这样,柔弱吗?我听说你们来的路上死了,好几个人,确实很弱的样子。”
阿茹娜用着蹩脚的大晟语问他。
她只会一点大晟语,是从一个服侍她的马奴那里学的。可惜那个马奴被她父王收去,后来又被赐死,再没人教她大晟语了。
但这位公主显然不把大晟人的人命当回事,或者说她生来便是高高在上的,哪有对寻常人的怜悯呢?
“倒也并非如此。大晟到贵邦如隔山海,舟车劳顿之下有几奴仆患病也不足为奇,却非病死,在下实不忍其带病鞍马劳顿,遂令其离队可自归家也。”
“让公主见笑了,实在令思骋惭愧。”六皇子最后道。
堂堂国朝遣使,竟被“护送”的军队裹挟摆弄,实在有失大晟颜面,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的。
六皇子这话说的文绉绉的,阿茹娜没听明白,又复追问了几句,皆被他搪塞过去。
小江子听着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垂着的眼眸深潭一般无悲无喜,却藏着多少暗流涌动。
他便该知道的,便是再低贱的皇子,在他们这些仆从面前也是傲慢在上的。
说什么“自归家”,不过是被安排好的死路罢了。
他们不过是贵人脚下的尘泥。
小江子的手攥紧又缓缓松开,从头至尾未发一言。
好不容易送走了阿茹娜这尊大佛,眼见着六皇子面上浮上怠倦神色,小江子便识相道:“殿下大病初醒,还需静养时日,殿下不若好生歇息?”
六皇子点点头。
小江子便添了一句:“奴才便守在外头,殿下若是有吩咐只管叫奴才便是。”
别听小江子说的好听,那不过是他的敷衍话术罢了。
他方要走,却被六皇子拉住手腕。
六皇子同他道:“小江子,你我主仆相依,我知你方才担心我会沉不住气同那公主相执,但你放心,如今我已是成长许多。”
细细想来,他们主仆四载,荣辱皆在一处,他说这话是在给自己信心,但也未尝不是宽慰小江子的意思。
对此,小江子回之以局促一笑,像一个再忠实不过的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