署成双入对地出现,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间心照不宣的关系。
杨君亭心中却并非付轻舟以为的憎恶,他甚至对付轻舟怀有淡淡地愧疚,默许了她的这般做态。
他何尝不是在利用舟娘呢?
他利用付轻舟,让旁人误以为他心有所属的人是付轻舟,那当他出事时别人就绝不会将他和阿云联系起来了。
因为情场失意,他想起了自己入宫的初衷。
他本就是为洗刷家族冤屈才入宫的,他已决意不日将在皇帝面前陈情。
但在那之前,还发生了一个插曲——东厂督公想见他。
那东厂厂卫并不像外界传言那般穷凶极恶,看起来还算礼:“我家督公平日里喜好音律,听闻林乐师箫声卓绝,欲与林乐师探讨一二,不知林乐师可方便?”
虽说太乐署的乐工都是天子乐师,虽然说起来好听,可不过是用以取乐罢了,皇帝并不会多重视,旁的有权势之人想听乐他们多半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何况是宫中炙手可热的东厂督公相请。
杨君亭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答应了。
这是杨君亭第一次踏足东厂。
远远望去,深红色的宫墙耸起,将里面同外面隔绝开来,可惨叫声却好像能透过高墙传出来,阴森可怖,直让人感到压抑。
那座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性命的东厂大狱便坐落于此。
寒意一点点爬上了杨君亭的骨子。
他不忍再想,跟着厂卫走了进去。
不知转了几次弯,在穿过一个拱门后,他进了小院,终于见到了那位人所不齿又被忌惮着的东厂督公。
“林乐师。”
江瑞起座,向他望过来,神色温润。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却是残害忠良的奸宦。杨君亭心中警惕,并未被江瑞的表象迷惑,只不卑不亢地见了礼,而后便开始询问:“不知督公想听的是什么曲子?”
江瑞坐在榻上,手指自然地摩挲着腰间垂下的佩囊,目光定定地瞧着杨君亭,对他的询问却显得很随意:“林乐师最擅长什么曲便选它即可,不必顾虑咱家。”
杨君亭很谨慎地没有选自己还是世家公子时在外吹过的曲子,选了首稀疏平常的曲子吹奏。
一连吹了四五首曲子,江瑞皆神色淡淡,丝毫没有要提一开始说的“探讨”的意思。
杨君亭刚吹完一曲,正要问江瑞接下来是否还要再听时,终于有个千户装扮的人进来,拱手恭敬地叫了句“干爹”,又看看杨君亭按下不语,似乎是要跟江瑞汇报什么。
江瑞应了一声,对杨君亭连多余的客套都没有便放杨君亭离去了。
杨君亭暗自松了一口气。
真是奇怪,那个东厂督主看的眼神明明还算温和,可他就是觉得不舒服。
直到杨君亭的身影彻底瞧不见了,江瑞才收回目光。
他示意李顺来侧耳过来。
“干爹?”李顺来不明所以。
“眼下,我要你去办一件事。”
方才江瑞还勉强维持着的假面已经荡然无存,他面色不太好看,近乎阴沉道:“去把一样东西给我取过来。”
不多时,江瑞的手上便多了一枚黛蓝色荷包。
他解下了腰间一直系着的佩囊,两个放在一起对比。
一样的布料材质,一样的走针,这两个荷包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般。
林易便是那日桥上的人,姐姐的心上人。
他惊才风逸,又已经接受了姐姐的心意,也算与姐姐情投意合。
江瑞本该为姐姐高兴,可旋即却是愤恨:他怎敢三心二意、与旁人纠缠不清,如今又戏弄糟践姐姐的心意!
若是当真看重,怎会让李顺来如此轻易就得手取得姐姐亲手缝制的荷包呢?
江瑞心中忿怒,却依旧克制着手中力道,只是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怒火。
李顺来觉着自己似乎探到了隐晦私事的一角,他想离开,但苦于没有干爹的吩咐,只好低头装瞎子。
“顺来,仔细查查他。”
“可是……干爹,我们不是已经查过一回了吗?”
江瑞远比李顺来以为的理智。
江瑞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细致地打量过林易的脸,渐渐那个乐师的脸和某个曾有一面之缘的人对应上了,再联想到杨君泽的面庞,他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想。
一个可以置那个林易于万劫不复的猜想。
江瑞面沉如水,“不,我们这回从他入宫前的来历查起,越详尽,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