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道:“以后从生死鬼君处取了命薄,需详察名簿上的死因与死期,一定要在死前一刻赶到。切记,不可延迟!”
倘若迟了片刻,亡魂逃跑,抓捕是麻烦之事,如亡魂在逃跑时,伤害到其他生魂,负责的鬼差是要接受惩罚的,要么延长鬼契,要么受刑于炼狱。
晏如点点头。
眼前一座不算大的私宅,正环绕着起落的抽泣声,她们穿过遮障的墙体,越来越靠近将死之人,耳边的哭声越发吵闹,恍如是她死时,爹娘之悲泣,惹晏如一阵心酸,姜宁摸了摸她的脑袋,缓缓安慰:“日后会习惯的。”
厢房里跪满了人,三两中年人两鬓微白,几个年龄不一的稚童,皆是泪眼汪汪。床榻上的亡者,八十高龄,前不久感染风寒,勾起隐疾,大限将至,是喜丧。他们虽知有转世轮回,但依旧抑制不住悲伤,因为死去,意味着今生缘尽。
宗隽双臂交叉,魂体浅浅坐在侧窗的案桌上,总觉得姜宁的手很碍眼。晏如觉察不善,可不知缘由,暗暗作下了远离宗隽的决定。
伴随残阳缺角消失,老者的呼吸骤停,哭声悲恸欲绝,姜宁抬手蓄力,顷刻魂魄勾出,老者蹒跚之态减弱,轻盈迈步,回头瞧了一眼,那些哭得难以自已的儿孙,叹了几息,苦笑道:“几位大人,走罢!”
这是最容易的差事。自然的生老病死,比意外身亡,少了很多憾事,亡魂不会逃跑,亦不会报复,安然前往冥府论功过与转世。
宗隽指间流出一丝鬼力,环上老者的亡魂,如拴在手上,后者保持着半丈距离,随其前往下一处。
“此举是引魂,待手上所有命簿的亡魂勾完,可一齐回冥府。”
如此这般,这一路上,姜宁一一给晏如解释。命簿上的六魂,都是寿终正寝之魂,并没有意外需要处理。
牵着一列亡魂引向冥府,恰好停驻在林间休整。姜宁思及冤魂,有些担忧:“怀有怨念之魂,今日未能见,待下次勾魂,我再告诉你详情罢。”
一旁的宗隽闻言,将虚空鬼气凝化,单手抽出一条锁魂链,漠然道:“锁魂链,鬼力可化。当遇之,即用锁魂链,捆住有怨念的亡魂,可防止他们逃跑害人。”
不等晏如应答,宗隽又面含假笑:“鬼差之职,你已全部知晓,下回便可独自勾魂回冥府罢!毕竟,冥府有令,不许三差结伴。”
晏如明白他的意思,可姜宁不肯依他,微怒道:“晏如初到冥府,而你成鬼差八千余年,我自是要跟她一道!”
“我因你失了几成鬼力,如何能独自接下冤魂之事?”
当下,负责处理冤魂的鬼差是他们,事实确也是如此,他无法独自进行。
冤魂的报复之意,若是一瞬爆发,鬼差的鬼力弱些,便会因此魂散,绝了轮回之路,因而冥王下令,禁止鬼差独自处理冤魂。
姜宁颇为苦恼。一边是失而复得的故人,一边是并肩作战的同伴,她只能择其一。
茂密枝林间,羊肠小道穿过,蹄声所至,鸟兽腾飞呼鸣,灯笼幽幽烛火照明前路,是一位老者御马前行。
晏如循蹄声望去,打了个照面,乍然愣住,这位老者正是她爹!他满脸焦急,不知是为何赶路,她欲飘过去,但被姜宁拉住了,她提醒道:“生死殊途!”
“我就看一眼!”晏如些许哽咽。
“宗隽,你先带亡魂回府。”姜宁速速决定,欲越过此事,装作不知,可目及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只好道:“我会继续与你一起!”
宗隽奸计得逞,笑得好不欢快,身后犹如有尾巴在摇啊摇,悠然携六个亡魂归去。
马车停在屋前,却不是晏如家。先她爹而入,便见屋内昏暗,只借着月光视物,一位魔君立在窗台前,而老妪坐在屋子中央,眼含着泪,怜爱地望着躺在地板的女子。
泪水不禁潸然而下。“她”衣着整洁,胭脂遮掩苍白,不似死去,而是安然沉睡,可浑身又透着死气沉沉,或因有一道魔障庇护,尸体未有腐烂的趋势,以及没有尸臭之味。
姜宁死死按住她,迫使她不能现身。
她爹进了屋,安抚了下老妪,急切道:“我已引开他们,快转移上马车!咳咳…”
“阁下心意已决,我倒不会阻拦。只怕这不过是强求,空欢喜一场!”
魔君望着窗外,眼里流转着火光,她知时间紧迫,可还是忍不住劝告。
她爹搀扶着她娘,沉着脸,冷声道:“魔君无需多言,事成少不了您的!”
晏如并不明白,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待老者踏出房,魔君回了头,对于虚空中的两道魂体,并没有半点惊讶,她为她们解惑道:“听闻世上有一魔可续命,你爹娘深信不疑,挥霍家财,不顾单薄之体,四处奔走,只为你续上一丝生机!”
“怎会如此!”泪如洪水,万般愧疚。
“我同为魔族,确曾有闻续命之魔的传言,可未曾见之,不知真假与否。若为假,你爹娘散尽了家财,你又活不过来,余生该如何度过?”
门外火光如昼,声声满腔愤慨之言,盖过了她的叹息。
“晏老,您二位就别强求了!”
“晏如意外身故,我们也很心痛,可……唉!”
“晏如已故,该是入土为安,莫再折腾!”
“……”
来者十几人,皆是晏家同乡,正出言劝慰。身亡五十日,早已回天乏术。他们兵分两路,一路被引开,一路又摸索追来,是怕他们坏了天道之事。
“如儿定能回来的!莫再劝我!”晏父固此执念,不为所动。
众人见劝不动,相顾默言。
屋里,晏如挣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