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尚昨天在屋里翻了半天,就差把床板掀起来,东拼西凑找出来半两银子。
这些钱在陆尚和姜婉宁眼中都不算多,但只要不买什么贵重物品,也是大差不差了。
何况他们出门前,陆奶奶还多余给塞了十几枚铜板。
陆尚不问也能猜到这些铜板是怎么来的,他虽没当场拒绝,可一出门就把铜板塞进了另一个荷包里,往兜里一塞,并不打算花费。
时隔数日,陆尚总算从家里那一亩三分地走了出来。
他们今天出来得早,村里还没什么人,也就是几个小孩子蹲在家门口玩泥巴,远远看见陆尚,顿时一哄而散。
等他们找大人说完:“陆家的病秧子出来了!”好奇的人冲出家门,可乡间小路上早没有了陆尚两人的影子。
至于为许多人所关注的那位,他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手造环境,不时再问上一句。
姜婉宁对陆家村了解不多,然比起陆尚,她已经算是熟悉的了,村里几个有名的人家她都有所耳闻过。
“那边的田就是村长家的,村长家人多,按人头分到的,加上祖上留下的,约莫有五十几亩,是村里最富的人家……”
陆尚还算明白,乡下人家田地多少,一般也代表着家境好坏。
陆家能有二十六亩,要不是需要供陆尚读书,又经年供养汤药,只这二十多亩田,他家在村里怎么也能算数一数二的富户了。
“陆家……咱家的田不在这边,是临近漠拓河的,听说灌溉很实方便。”
陆尚微微点头:“等过两天凉快点了,我过去看看。”
两人一路走着说着,很快就到了村口坐牛车的地方,这个时辰出现在村口的,多半是要赶早去镇上的,或是采买家用,或是卖些闲杂。
赶车的庞大爷就坐在车板上,收一分钱上一个人,无论男女老少,一律三文钱,携带东西超过二十斤者不拉。
姜婉宁想了想,难得八卦了一句:“听说拉车的庞大爷是村长家媳妇的亲大伯,跟村长关系也不错。”
陆尚奇怪:“不是说拉车的大爷是隔壁村的吗?”
姜婉宁理所当然道:“是啊,村长的夫人就是隔壁王家村的。”
陆尚看着她,哑然失笑。
牛车不大,如今已经坐了大半人,庞大爷看着周围没什么人了,最后招呼一声:“还有没有人去塘镇!”
“有有有!大爷稍等!”
庞大爷循声望去,看见陆尚后很是愣了一下。
对面两人也走了过来,陆尚准备好六文钱,刚要给他,庞大爷一个激灵,连忙推拒:“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陆秀才!不用不用,陆秀才要去镇上说一声,我单独送你都成!”
说着,他就让车上的人往一块挤挤,偏要给陆尚他们让出一个宽敞位置才行。
陆尚不了解实情,只好应承了他的好意。
他病逝的消息只在陆家村流传,而他又好得太快,外村人根本不知其中变动。
而跟他同村的更不会当他面说些闲话,只似有若无地打量着,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又看看被他护在手边的姜婉宁。
“都坐好,启程喽!”一声叮铃铃的铃响后,牛车动起来。
这时,车上有人问了句:“陆家的,这是你媳妇儿?”
陆尚扭过头,判断了下他闻讯的对象,没有否认,而是眉眼间染了一点笑:“是,这是阿宁。”
姜婉宁适时在旁喊了一声:“许二叔。”
“哎好,你们夫妻俩这是去镇上啊?”
陆尚说:“正是,我和阿宁去买些东西,我看二叔带了不少东西,这是去卖的?”
许二叔高兴地摆摆手:“这不夏天了,山上猎物多了,我也是运气好,逮着了好几只兔子,趁着兔子还活着,我拿去镇上酒馆,也能赚上几个铜板。”
陆尚了然,这就是姜婉宁说过的,靠打猎为生的人家。
他探过头去:“我看看……嚯!这几只兔子可够肥,二叔好本事!”
许二叔万万没想到,能得到向来高傲的陆秀才的夸赞,又是震惊又是惊喜,一个黑皮糙汉,硬是羞得脖根都红了。
等两人寒暄了几句后,赶车的庞大爷终于找到空当,叫道:“陆秀才呀,我这儿有点事想请教请教你,就上次你叫我买的书,我买了,就是之后——”
陆尚连声喊停:“等等等等,庞大爷您等等,上回我叫您买什么书来着?我前些日子精神不好,忘了好多事,实在不好意思啊。”
“啊?哦哦哦没事没事,就是我家小孙子六岁了,家里想叫他认点字,上回你去镇上时,我跟你聊了几句,你说可以买《时政论》,我拖了好些人,好不容易买来了,可家里都不认得上面的字,你看之后可怎么好啊?”
话音刚落,姜婉宁不禁望过来,眼中存了几分疑惑。
说起这《时政论》,却是当朝读书人科考必备树书目,由朝廷刊印,每年只有寥寥几千册,陆尚之前找了好久,也没能找到购买门道。
就是庞大爷他们,也是废了好些功夫,花了足足十两银子才买到的。
可正是因为这书又贵又难买,一看就是好东西,他家才没怀疑陆尚的用心。
就连陆尚也是听得眉头直皱,就算他再文盲,也知道启蒙识字是要用百家姓千字文之类的,什么书什么论,还是时政相关,用于启蒙?
陆尚满脑袋的问号。
而他听到这,也大概明白庞大爷为什么不收他车钱。
可惜他对这里的知识体系实在不了解,更不敢妄言。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