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月挂着,亮得刺眼,像反光的钢片。
细雨如斜柳,扫在脸上,柔柔的。
带着面纱的女人在春城城外荒亭一动不动站了一天,紧捏香粉盒的手已经僵硬得发白。
黑云流过,夜晚有了它本来的黑。
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一身锦绣让来的人全身流光溢彩,黑暗也挡不住,是水闪着月光的样子。
“你既然想要我的性命,为何不现在杀了我?”她的这句话说得已生无可念。
“二十年过去了,难道你不想再成为武林第一美人?”他只是气定神闲地从怀里拿出手帕,轻轻在脸上拍了几下,擦掉了刚蒙上的雨水。他早就可以杀了她,可她还有用。
“你真能帮我?”她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说过,我能帮你。”他这句话说得十分笃定。
“你第一次找我的时候也是说得这么肯定。”她想起当初为什么拒绝,因为不相信他能帮自己。
“那时候你除了跟我做生意,还有其他选择。所有人都认为你手上有香粉,你可以用香粉换任何东西。”他缓缓走到石桌边坐下,下意识想喝茶,转念一想才明白自己在荒郊野岭。他已经习惯到任何地方都有茶喝。
“我明白了,是你搞的鬼”,她用手指着黑暗中的人影,“让所有人相信香粉被人买走了。”
来的人没有说话,这是默认。是他暗中作祟如何不是他又如何,事情已经是这样了。
“跟你做生意,你什么都不要就要我的命,是个人都不会选你。”她又恢复往年间和男人调情的语调,带着娇嗔。
“现在你没有选择。”
这句话一锤定音,空气安静了一阵。
“好,我跟你做这笔生意,成为第一美人之后我胡情芳会死得痛痛快快。”
胡情芳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手中的香粉盒胡乱一扔,香粉盒被长亭柱子撞开,二十年来结了块的香饼终于裂了,碎了,香味随风破开,刺鼻晕眩。
她也飞扑向细雨,隐入黑暗。
身上沾满香粉,亭子里的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要是常人身上沾满陌生的香粉,定要被家里人戏说一番,他不用,因为他身上要是不沾香粉才是怪事。
“现在你没有选择……现在你没得选……”他用食指摸着下巴,一个人自言自语回味着刚才的对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句话说得有水平,跟电影台词一样,现在你没得选……哈哈哈”
他又仰天笑了出来,像个呆子。
风又起来了,窗外树叶又旋转开来。
林风挑了一个荒芜的破庙回来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手中拿着石灵璧的香粉盒,这是所有人都认识的香粉盒。
又有十多天没洗澡了,林风扣了扣发痒的头皮,把香粉盒放在茶几上,回到房间打开与五号的聊天框,他没有新信息发过来。
“女娲的香粉下落有两个传言,一是被跟着胡情芳退隐江湖,二是在腌臢街的石灵璧手中。胡情芳难找,先去了腌臢街找到石灵璧,石灵璧没有真的女娲香粉,但是我从她手中买了一盒香粉,所有人都认为那盒香粉是女娲香粉。接下来我会找胡情芳下落。”
林风发了一段工作总结后,便开始思考怎么找到胡情芳。
这个世界没有数据统计,谁也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人,这个世界也没有网络,人活动的痕迹变得浅浅的,无迹可寻。一个人要是想消失,便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风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地方可能有胡情芳的消息,那就是杂草斋。在那个地方可以知道所有事,可每知道一件事都是有条件的,你需要交换一个等价的秘密。林风手里还有五行派五大长老下落的秘密。
林风走到弟弟房间,这个房间现在是档案房。
家里的房间不大,弟弟的房间更小。林风不愿意破坏房间的东西,只能把弟弟的垫的席梦思竖在木板床上,腾出可以用的位置。这个席梦思是二十多年前爸妈结婚时爸爸做的,很结实,很舒服。
竖起来的席梦思上用大头钉固定住一张大地图,木板床上放着一个拆了的快递盒,里面放着一盒大头钉、几匝各色便利贴和几个不同颜色不同粗细的记号笔。
快递盒旁边还放着一个半打开的紫书包,里面装着各种本子。这是林风之前出去旅游的时候常用的背包,当时背包经常随意放在地上,背包一角已经被磨破,拉链也拉坏了一个只能半敞开。
站在木板床上,林风拿出记号笔,先在地图左下角上圈出春城,看了眼地图旁钉着的绿色便利贴,上面写着“春城,三月十三至三月二十三举行选美比赛”。
林风又往中间找,在地图上圈出杂草斋,又看了眼地图旁钉着的深绿色便利贴,上面写着“杂草斋工作时间,上十天班休息一天,每日鸡叫第三遍(凌晨三点到五点)开门,晚上太阳完全落下(不同季节,时间不同)关门,ps:看本子。”
便利贴能记下的东西很少,林风只能记下关键的,其中更详细的都记在专门的本子上。
盘腿坐在木板床上,床吱呀作响,拿过放在一旁的背包,抽出最厚的一个本子,本子里写满的字和贴着的各种纸条已经把本子撑开。
本子前面几页夹着一张大纸条,专门用来写本子的目录。
林风一开始去的地方很少,知道的事情也很少,知道一点就记一点,以便了解这个世界,更好地生存。没想到后面记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难找信息,这才有了新加了目录。其实用电脑上的办公软件更好,可是她还是觉得一笔一画写下来的东西更容易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