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七日,比赛几乎过半。
赛事日盛,街上的男女老少所谈论的皆是比赛的事情,纷纷战队自己看好的武林美人,或是兴趣相投的津津乐道,或是意见相违的唇枪舌剑,他们都陷入一种群体的狂欢。
如此热闹,隐居多年的胡情芳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她在房间里忍了整整四天,整天听着楼下人谈论那些事儿。
直到三月十七号这天,林风才让她出门。
她们两人坐着铺着厚软垫的马车,受伤还没几天,两人谁都受不了颠簸。
林风斜靠在软垫上,左侧身体微微往右后方仰,左侧肋骨才不痛,右膝盖伸得直直的,膝盖上的伤口结痂才能不裂开,看着实在是奇怪,可这是她能找到最舒服的坐法。
胡情芳即使受伤疼痛依旧端坐,十足深闺少女的样子,斜着眼看了林风好几次,不满的情绪快要溢出来,林风把眼睛瞥向车窗,只当没看见,她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舒服就好。
只有当胡情芳叫停的时候,林风才会看向胡情芳,这是胡情芳要花钱的时候了。
从春城走向赛场的这一段路上都有大大小小的摊贩,卖着各种喜人的玩意儿吃食,胡情芳每每看到,都要叫停马车,唤马夫帮她买东西。
她觉得男人为她做事都是理所应当,甚至是对他们的一种赏赐。
马夫是赶马的,只收赶马钱,又不是佣人。使唤一次两次还好,算是帮个忙,但使唤十几二十次,也厌烦了。可他是个老实人,关于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摆着一张苦脸。林风看着马夫越来越皱的眉头,只觉得难受。
更难受的也不是这个。原来胡情芳身无分文,马车钱,买东西的钱都是林风出的,胡情芳每买一样东西,林风都在脑子里打着算盘,这些钱都得在五号身上找回来。
而胡情芳想的是,要是别人知道自己是胡情芳,她喜欢的这些玩意儿都不需要花钱,人们都会前仆后继地端着送过来。
只敢把车帘掀开一条缝,见车窗外的人越来越多,林风松了口气,终于快到赛场了。
见外面的人多了,胡情芳一时兴奋起来,她太久没看到这么多人了。把车帘开得大大的,一对眼珠的视线在马车外跳跃,车窗外正好有两个人往里瞧,林风忙忍着痛弯着腰把车帘拉上。
胡情芳忘了她正摘了面纱吃糖人。
“你疯了,把面纱戴上。”这句话说得又急又顿,胡情芳楞了一下,才慢慢把面纱带戴上。
“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的样子,这样才好……”发觉自己刚才说得太重,林风有解释了一道。
“我当然知道,要不然我也不会听你这个小丫头的话,把面纱戴上。”胡情芳说完便把手上没吃完的糖人丢到窗外。
透明的糖画砸在地上碎得发白。
明明快到赛场了,马车却停了下来。
“来的人太多,前面的路堵住了。”外面传来马夫的声音。
林风以为自己听错了,在这里,她一直没经历堵车,还以为这里久没有堵车这回事,原来是她见识得太少了。
“我的东西怎么办?”胡情芳看向自己路上买的一堆小玩意儿。
林风从里面拿了一盒糕点,“走吧”,说完便下了车。
胡情芳只能慌张的扫了自己的刚买的小玩意儿一眼,把剩下的全抱在身上。
待出了马车,胡情芳盯着林风的背包看,“这里面应该能装不少东西。”
林风没有回答,假装听不懂胡情芳的意思。她只知道自己的东西自己拿。
“我快拿不动了……帮帮我……”胡情芳一副拿不稳的样子,说完要把东西放到林风身上。
林风直直往后退了一步,用手指着地面:“可以放地上。”
“人怎么可以这样?你也太没人情味儿了。”刚才娇柔的面孔又换了一张脸,是站在道德至高点的愤怒和指责。
林风只是摇了摇头,“我不吃这一招”,说完便往前走。
胡情芳把手上的东西往地上摔了个稀碎,她不懂世道怎么变成这样了,帮她做事不该高兴至极吗?
胡情芳是武林第一美人,没有人会拒绝胡情芳。
两人就这样被人群挤着走进赛场。
场内可比场外热闹多了,按理说胡情芳应该更加兴奋,林风应该拦都拦不住四处乱窜的胡情芳,但这个时候她反而安静下来,安心地和林风待在一个人少的地方。
两人坐在树下的阴影处,身边放着点心盒子。
比赛台上挥舞的刀剑像是要刺瞎她的眼睛,她总是厌烦地扫过比武场,又瞥向其他方向。
“世道真是变了,一群姑娘为什么又开始打打杀杀?”进比武场后,胡情芳都是沉默的,过了很久,她才说出这句话。
“又开始?”林风看向胡情芳。
“二十年前她们也是比试武功选女子第一高手,选出来的女人跟男人似的,直到我胡情芳出现了,这场比赛才变了”,胡情芳仰着头,还带着当年的自豪,“可是怎么又变回去了……”仰着的头又低了下来。
她用手帕擦掉额头上的汗,看着手帕上粘着的□□,那是她起早涂在脸上的香粉,下意识感到一阵恐慌,看着林风道:“我是不是变丑了?就算不比试武功,我也赢不了……”
林风摇了摇头,“你戴着面纱,看不出来。”
“我要听的是这句话吗?!”胡情芳只觉得脑袋一阵昏胀,用手扶着额头。
赛场上欢呼阵阵,可没有一阵是为胡情芳欢呼的。
林风顺着欢呼声最大的方向看过去,赛场上站着胜利者左铮,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