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丸其实从来都不是一个胆小鬼。
她想去游乐园坐翻滚列车,想去蹦极,想去跳伞,但是命运把她死死摁在了病床上。
在医院的日子,再痛她都没有向病魔妥协,认输过。
或许是这一辈子来得太过惊喜,她反而有点怕了。人类就是这样,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无所畏惧,但什么都有了的时候,反而如履薄冰。这辈子她有健康的身体,有可以期待的明天,章丸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变得一无所有。
她选择缩进自己的龟壳里,想通过小小的窗口慢慢感受这个世界。
但是命运往往不让人如意,它直接用它的大手把章丸从坚硬的龟壳里提了出来。
支离破碎的世界、混乱的社会秩序、未知而又强大的污染物打得她措手不及。
突然一个人置身于黑暗的环境中,天上挂的是没有温度的月亮,一墙之隔的是蠢蠢欲动的怪物。章丸好像再次回到了上辈子躺在病床上那没有尽头的噩梦里。
“咚咚咚——”
心跳得尤其大声,就像擂鼓。
章丸尽力放缓呼吸,胸腔的起伏变慢了,鼻腔就像被打开的城门,一股奇怪的香气正在渐渐入侵。
好香。
好饿。
空气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凝固灰色的雾气,呼吸间,章丸感觉雾气朝她涌来,饥饿感顿时少了好多,身体变得没有那么虚弱。
她意识到,这可能就是之前钦松月说的“进食”。
身体的状态变好,章丸开始思考如何自救。
第一步安全到达一楼的会议大厅,然后找到消灭水母的针剂,第二步需要给污染怪物注入针剂。
计划倒是清晰,但关键是如何施行的问题,如果没有具体的施行计划那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外面的猎杀还在持续,污染值越来越浓,已经逐渐化为实体弥漫在整个空间,大楼里不愿意被守株待兔的研究员纷纷出来赌一线生机。他们踏着旁边人的惨叫声奔跑,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祈祷下一个死的不是自己。
时不时有奔跑声和惨叫声在楼上楼下响起,同时还有奇怪的拖拽声。
章丸用食指轻轻拨开旁边的窗帘,探出头查看。
研究所门口的空地上已经摆满了不少尸体。这些都是这短短十几分钟,水母污染物的猎物。
水母污染物的速度很快,它的触手可以无限伸长,但是每个触手的力量不够,需要协同工作,导致它无法同时攻击多个人,再加上她还得运尸体到广场。
章丸背脊紧贴在墙上,心里有了计划。
她需要等一个机会。
“啊——”
惨叫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的声音隔着众多楼板,传到二楼微弱得就像是沉闷又无力的叹息声。
章丸右手紧紧握住□□,食指放在扳机上。
手在轻轻颤抖着,脚也是。
章丸咽了一口口水,忍住恐惧,大步推开门往外走。
研究所的面积很大,自己从二楼用正常的速度走到一楼至少得需要十分钟,还需要找研究所的位置。
而污染怪物的速度很快,走路还悄无声息,无法预判它的位置,如果运气不好,很有可能在路上直接友好碰面。
但如果它拖着尸体,就会产生声音。
“呲——呲——”
尸体在光滑的地板表面摩擦着,章丸伺机而动。
墙上的黑色粘液溢出得越来越多,地上已经被渗出的水打湿。
章丸再怎么踮脚,都会溅起水声。
拖拽声并不频繁,章丸明白,其实污染怪物并不需要用力拖拽尸体,它的力量和速度绝对足够在几分钟内拖着尸体来回几趟。
但是尸体的拖拽声是它咏唱的魔咒。
它需要用这个声音刺激一个又一个躲藏在暗处的人,让他们心惊胆战,让他们心神崩溃,然后自投罗网。
在每一次拖拽声结束时,章丸都在黑夜中屏息。
为了防止背后突然有触手袭击,章丸把背部紧贴着墙,黑色的污染粘液似乎浓度太高,无法被她的身体吸收,但还好有防护服。
防护服很厚,暂时能禁得住一些粘液的侵蚀。
章丸贴着墙缓慢往前进,但是拖拽声却离她越来越近。
水母污染物似乎有所感应,正拖着尸体往她的方向而来。
它的脚步声很清晰,嘴上时不时喃喃几句,哼首歌。
危险!
章丸全身紧绷,不好的预感就像洪水一样突然灌满她的整个大脑。说时迟那时快,她闪身进入旁边一个实验室,飞速的关上了门。
啪得一声,触手甩在了玻璃门上。
玻璃门剧烈晃动了几下,防护罩岌岌可危。
水母污染物手上提着一具尸体的脚,那是一个女性研究员,她的头侧着放在地上摩擦着,脸部被磨得血肉模糊,她眼睛大睁,额头上有一个碗口一样粗的洞。
水母污染物笑嘻嘻看着章丸,声音越发古怪,似乎不是从喉咙里发出的。
怎么办,怎么办。
感觉下一刻这个污染物就要破门而入了。
章丸连呼吸都停止,她脑子中闪过无数种可能和应对的方法,但是污染物却走了。
拖拽声迟迟没响起。
章丸屏息凝神,黑暗里虽然没有声音但感觉每一个角落都藏着窥视的眼睛。
污染物或许就在拐角处静静等着她出去,然后得意地来一个开门杀,又或者在等着瓮中捉鳖。